這樣的災情，縱觀前朝今朝都不算大，當地官民協作便能度過一時難關。
那麼運河決堤的消息是從哪裏傳出的呢？官府自然知道實情，爲何卻急匆匆關了城門，也不曾派人阻止百姓逃難和傳播錯誤的消息？
就在他們還在前廳談話時，突然覺得大地劇烈震動，耳邊響起很大一聲轟隆聲，像是什麼爆炸了一樣！
晏景燁臉色一變，站起身往外走，餘蓉也急匆匆跟着。
“可以到四方樓上去，在最上層可以看到整個淮州城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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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從牽來馬，霽芷妍跟着翻身上馬坐到晏景燁身後，餘蓉阻止不及，“妍兒，你跟我一起留在這裏等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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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蓉姨，您先處理好手頭的事！一有消息就讓人來告訴你！”
晏景燁一只手握着繮繩，一只手握住她環抱在自己腰上的雙手，衝餘蓉點了頭，雙腿一夾馬腹，胯下駿馬就朝四方樓衝去。
一路上有不少百姓打開家門出來觀望，他們從中間疾馳而過，到達四方樓時，梁吉的馬車剛好也到了。
他是認識霽芷妍的，但現在來不及詢問她爲什麼突然出現在淮州城，霽芷妍先朝他問道：“梁先生，你可知發生了何事？”
梁吉搖搖頭，“巨響發生時我正在前來的路上，兩位，聲音的方向似乎是……運河……”雖然左右無人，他還是壓低了聲音，朝中對於修建運河和開通海運的爭論他也有門路知曉一二。
三人邊說邊疾步往樓上走。
四方樓現在的樓頂離地約有十丈，登到頂時，霽芷妍只覺得自己猶如身處雲端，她不經意往下一看，梁吉的馬車變得不到一個硯臺大小，他們剛剛駕的馬更是比手指還小。
晏景燁怕她覺得太高暈眩，拉緊了她的手。
運河在他們的北邊，他們先往北極目遠眺……
“是不是有煙？”今天雖然沒有下雨，可空氣中水汽很足，朝遠看有些霧濛濛的，她有些不確定。
“是。”晏景燁肯定了她的判斷，“運河出事了。”
“我們現在趕過去！”霽芷妍拉着他往樓下跑，“我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運河修在城北，蜿蜒三十里交匯於入海口，而起點就在淮州城北城門往東十里的地方。這一片地方上古時是一片密林，先古時期的先民居住在這裏，開墾出農田。時移世易，土地肥力降低，先民漸漸外遷，到了本朝，這已經變成砂礫粗大土地貧瘠且灌溉不便的荒地。
如今因爲開通運河，周圍又搭了密密麻麻的土房，大部分住的是河工和家眷，人羣密度一點都不比城中小。
兩人同騎一匹馬，用最快的速度往運河邊趕。
越靠近城北，看到的景象越讓人膽顫。越多壯年帶着家當攜家人往城中走，條件好些的推車，把老人小孩和箱子堆在車上，年輕男女在下面推；條件一般的前胸後背都揹着包裹，手裏牽着孩子，扶着老人；更糟糕的一些，老人小孩手裏也或拖或提，他們臉上都是同樣的惶惶不安，見到騎在馬上的兩人，露出恐懼迷茫的神情。
“大哥，前面發生什麼事了？”霽芷妍喊住一個衣着還算整潔的青年男子，他看起來是一個人走，還有餘力幫旁人推推車，擡擡東西。
聽到問話，他把旁邊一戶人家的孩子扛到自己肩頭，才轉身看過來，詫異道：“兩位是要去哪？前面不能走了！發大水了！”
“雨都停了這麼久，怎麼會發大水呢？”
這話一問，周圍有不少人都哭嚎起來：“運河決堤了！運河決堤了！”
他們都是要靠運河爲生的勞苦百姓，不久之前還在慶幸這一場雨下得不大，運河修建得也結實，沒想到憑空一聲巨響，運河居然破開一個大口，河水洶涌漫出堤岸，他們居住的房子都是泥土夯的，水一衝一泡，十有八九都塌了。
見他們兩人還要繼續往前，那青年男子小跑過來：“你們不能往前了！快跟着我們走，大水要漫過來了！”
說着他甚至打量着他們騎的馬，好像想要徵用它幫忙扛東西。
霽芷妍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支吾道：“我們得去看一看，你們快走吧，一會兒我們再跑。”
說着一陣騷亂，隊伍後頭的人推推擠擠往前，喊道：“前面的快點走啊！”
晏景燁拉着馬繮繩讓到路邊，青年男子只好作罷，讓他們小心一點，就指揮着大家往前走。
他們只知道留下來必定會有危險，可是人這麼多，城中有什麼地方可以安置也不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前方迎面有兩個隨從來了，見了霽芷妍兩人，正要翻身下馬行禮，霽芷妍趕緊示意他們不要暴露身份，他們便打馬上前，調轉馬頭同他們並行，低聲說道：“大人，運河決堤，發大水了。”
他們是進了淮州城就先脫離隊伍去各處查看的，他們趕到運河時，河面高於河牀有半丈，還好堤岸修得更高，且水流速不快，碧波盪漾，緩緩東行。
就在他們要撤離運河邊回來報信時，有一隊河工到堤岸邊來檢查，爲了不引起他們的注意，這兩個隨從就隱在草叢中，想等他們先走。
奇怪的是，那隊河工並沒有沿着堤岸檢查，而是停在一處交頭接耳，雜草遮擋了視線，只能看到他們臉上神情嚴肅，等他們走後，他們回到堤岸邊卻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他們又在河工居住的地方走了走，雖然條件不算很好，但至少沒有缺衣少食的樣子，看來當地官府對於運河一事是十分重視上心的。
就在他們即將上馬回程時，耳邊突然炸響，那巨大的聲音震得地動山搖，馬驚得嘶鳴撒腿就跑，他們往響聲的方向看，片刻前還完好無損的堤岸決了口，河水洶涌傾瀉而出，迅速漫上防洪牆。
離得最近的一排房子瞬間被沖毀，河水一路淹了過來。他們立馬掉頭，指揮百姓立即撤出房子，有些人不捨得家中物件，他們勸諫不了，只能幫忙一起拼命在洪水中搶救出一些值錢的東西。
說話的隨從聲音哽咽：“大成和阿達，被洪水沖走了……”
他們也知道這種情況不應該顧着拿東西，可是那些百姓哭嚎着，他們實在不忍……
霽芷妍看向他們，他們二人都埋着頭，拉着馬繮的手緊握成拳，肩膀也在不住抖動。
“大人，大成說，他在堤岸上似乎聞到了硝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