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上京似乎格外壓抑，趙府內如是。
程南枝一直待在觀棠院裏沒有出去，正好趙老夫人也不想看到程南枝，默認了程南枝不用去請安。
趙燁倒是來了。
他想修補挽回下兩人的關係，想回到從前，起碼不要像現在這般僵滯。
趙燁表現的沒有缺點，溫聲細語，神情柔和，望着程南枝時一如既往的深情耐心，任誰看都會動容。
但程南枝聽得見他的心聲。
知道他的不滿憎惡，知道他決定要儘快對程家下手。
程南枝冷眼看着他，一點裝的耐心都沒有了。
他們之間已經因爲王客生的事半撕破臉，程南枝能順理成章表現出自己的排斥與厭惡，光明正大的將趙燁硬趕走，拒絕他再進觀棠院。
就算如此，趙燁也賠着笑臉，在外面堅持不懈又大義凜然的說明日再來，會等到程南枝原諒他，然後才走。
青黛三人差點看吐：“不知道的還以爲大人多麼癡心情深呢，他裝的真像！”
她們有安排人悄悄的盯着壽安堂，知道趙燁進了葉如月的偏院，在裏面待了足足兩個時辰才出來。
而且趙老夫人不在。
一方面同她們小姐情深不壽，另一方面又去和另一個女人柔情蜜意，她們還沒見過這麼可恥的。
“但凡大人能直接說出想納表小姐爲妾，而不是這樣瞞着小姐您，對您虛情假意，都沒有多麼噁心，還能敬他有些擔當能對那女子負責。”青黛不屑的說。
程南枝神情淡淡，趙家就是這樣，既要又要。
她懶得再想趙家的事，看向外面烏沉沉的天色，意有所指的說：“你們覺不覺得，今日的上京過分陰沉了，好像浸着層血氣。”
三人一愣，“沒有吧？小姐您這說的怪嚇人的。”
程南枝扯扯嘴角，沒有多說什麼。
如果說今日的上京還算平靜，那麼第二日一早，府衙門外的登聞鼓被人用力敲響，將一樁駭人聽聞傳遍了上京。
——短短一日間，京北搭建給外地逃難來的難民營中，有超過十多人自殺身亡！
此時，一面容憔悴蒼白，身形枯槁的婦人拼盡力氣敲響登聞鼓，數層臺階下，是整整四具蓋着白布的死屍，不知道婦人怎麼拖來的。
百姓們匯聚看熱鬧，竊竊私語。
衙役們很快出來，見此都驚了一跳。
婦人噗通跪下，悽聲哭喊：“求官府爲民婦做主！有人闖入民婦家中，強逼索要草民一家高利，不應就毆打民婦一家，將民婦的公公幼兒生生打死，連帶着民婦的相公，也因理論被打，傷重無錢醫治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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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望着衙役，滿臉苦楚，說出更驚人的。
“不僅民婦一家被逼迫至死，大人儘可派人去查，京北郊外數人曝屍荒野！”
“我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爲何要待我們至此？！”
“求官府給個公道！！”
她深深俯身，力道極大的將額頭磕下，磕出血痕，一下一下的砸進百姓心中，無數人譁然。
衙役們也呆住了，見圍觀的人更多，趕緊先把那婦人連同死屍帶進去，免得引起更大轟動。
婦人信任的跟進去了。
不久前宋硯瀾以命狀告終得公道的事深入人心，她以爲自己也能如此。
可她失望了。
官府的官員曉得印子錢的幕後牽扯關係，一旦查起來，不一定能帶出誰，他不想惹這樣的火上身。
官員安撫了婦人幾句，給點銀子叫她安葬家人，莫要再生事。
婦人難以置信的望着官員，想要爭辯，卻被從後門驅趕。
但還不等官員鬆口氣，衙役們慌慌張張來報，又來了狀告放印利錢有關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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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次不是一個，是四個家破人亡的百姓，他們也帶着自己死去的家人，府衙外的空地上擺了十幾具屍體。
圍觀的百姓們都快將外面長街堵的水泄不通了。
官員聽聞眼前一黑。
這真是不想管都沒法了！
……
趙府，觀棠院。
“小姐小姐！！”
蓮若快步跑進屋，對還在梳妝打扮的程南枝道：“我聽後廚外出採辦的劉婆子說，外面傳開了一件大事，和印子錢有關！”
“先前京中多了不少難民，他們想在上京及附近過下去，單靠朝廷的賑災不夠。這時候不知道是誰先開頭的，說可以先借印子錢立戶，待日子好了過下去了再還。不少人都去借了，還真過得不錯，借的人就越來越多。”
“誰成想慢慢的利越來越高，百姓們還不起，好些窮苦人家被逼死！不過那時候沒傳開。還是有人繼續去借印，越來越多，主要是難民爲主。”
蓮若道：“沒成想這最後出大事了，還不上的人多，昨兒不知道爲什麼，好些提前去逼還印錢，還坐地起價提利的人，一日間直接逼死了幾十個百姓。那些人家剩下的人直接拖着家人屍體去狀告了！”
見蘭吃驚：“幾十人？這麼多？？”
蓮若點頭：“聽說不止京北難民營，還有京西、京南的，死的人不少。所以這事鬧的極大，震驚了上京百姓和官宦人家，到處都在說這呢。”
見蘭想到什麼，“小姐，這就是您說的印子錢的禍事？”
程南枝沉沉的嗯了聲。
她從夢中得知的，這時候會爆發這麼一件事，牽連百姓無數，其中還有貪官污吏昧下賑災款的隱情在。
好巧不巧的，夢中這裏面行惡最多的，就是戶部陸侍郎。
他也是花錢買通換了宋硯瀾春闈名額，後面又派人追殺宋硯瀾滅口的人！
此人圓滑狡詐，夢中看他的行事疑似聽人吩咐而爲有靠山，但不清楚是誰，直到被宋硯瀾報仇弄死，他的靠山也沒露出來。
蓮若還有點不解：“可是小姐，這跟李嬤嬤一家有什麼關係？”
“因爲逼死不少百姓的人裏就有李嬤嬤一家！”青黛從外面進來，也帶來驚駭的一句。
面對震驚的蓮若和見蘭，青黛其實也很吃驚。
她看向程南枝，道：“小姐，奴婢打聽清楚了，李嬤嬤這一家果然不是安分的！他們貪了您莊子的營收去放印，卻得罪了不知道哪個高官。”
“藺伯去盯着他們一家，更發現王客生的事後，他仇家沒了顧忌，找上門去抓走王客生，逼李嬤嬤夫婦給錢出氣。那數額太高，他們拿不出，就去逼先前結印的百姓還錢，還提了六成利，生生逼死不少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