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枝停住。
小福子？
那夜迷路，她聽到的“殿下”叫身邊宮人就是這個名字。
看來那晚的人果然就是四皇子！
程南枝同常念交換了個眼神，回過身去看向小福子。
小福子微微俯身，恭敬的指向身後的小路，做的輕的姿勢。
程南枝就上前去，但在要進去時被小福子橫臂擋住了，小福子道：“程小姐，我家殿下只是想見您，閒雜人等不必進去。”
常念擰眉，開口就要說什麼。
程南枝攔住她，朝她微一點頭，示意她在這兒等着。
常念只得應是。
程南枝定了定神走進小路。
這路不算長，很快就到了頭，視線裏果然出現一個不算小的六角檐亭，亭中有一長袍墨發男子背對着她坐着，腰背筆挺如勁竹。
程南枝看着絲絲嫋嫋的霧氣，走近了才看到是對方在烹茶。
正好將茶煮好，倒進手邊兩個杯子裏。
動作不疾不徐，竟很賞心悅目，說不出來的貴氣。
“既然已經來了，怎麼不再上前來了？”年輕男人忽然開口，聲音沉淡又平靜，彷彿少了些在皇后面前的疏冷。
程南枝微眯起眼，提起裙裾上臺階，一步步繞到年輕男人對面的位置對面，與其面對着面。
四皇子順手將才倒好的茶推向程南枝，隨即擡頭，那雙漆黑濃郁的雙眸望向程南枝，開口就是明顯的善意。
“這是今年最後上貢的一批上好鐵觀音，正適合程小姐，程小姐請。”
程南枝沒動。
四皇子也不在意，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口，然後才看向程南枝。
饒是如此，程南枝也沒動，她打量着四皇子，還是如她在皇后那兒見到的一樣，恭順有禮，平靜如毫無波瀾的譚面，似乎無欲無求。
“我來這兒不是爲了喝茶的。”程南枝看着對方說，“四皇子貿然約民女在這種隱蔽地方見面，有什麼目的就說吧。我想，繞彎子應該都不是你我想要的。”
男人定定的看她，反問道：“爲什麼程小姐不覺得，我只是單純的想約你喝一喝茶？”
程南枝笑了，“這話說出來，四皇子自己信嗎？還是四皇子覺得，我程南枝是個這麼蠢的人？”
男人眼簾微垂，看着手裏杯內尚還微微晃動的水茶水錶面，那倒映出他並不怎麼冷靜的眼底。
“不信的嗎……”
男人低低的嘆口氣，扯扯脣角，便放下茶杯。
再開口時，男人就道：“好，既然程小姐無心賞茶，就開門見山的說要緊事吧。”
“洗耳恭聽。”
程南枝說，做好準備聽對方說起昨晚之事，亦或是如常念所說，是惦記爭權……
然而再多的念頭，都在男人開口時散的一乾二淨——
“聽聞程小姐已然休夫獨身，父皇與母后也有意爲程小姐賜婚。”
“不知道，程小姐覺得我如何？”
“是否有幸得程小姐的青睞？”
四皇子一字一句的說，語出驚人。
話音才落，空氣凝滯般瞬間寂靜。
“………什麼？？”
程南枝剛要開口，一聽完對方的話，她的話全噎在了喉嚨裏，睜大雙眼看着對方。
男人顯然比她淡定多了，還貼心的重複了一遍，叫程南枝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
程南枝腦子屬實宕機了片刻。
“程小姐，”男人語氣似乎柔和了些，也認真，“我有這個榮幸嗎？”
程南枝腦海裏莫名浮現出昨夜對方對她說過的，同樣的話，兩道聲線在此刻意外的重疊，叫程南枝神情有些古怪。
昨夜還對着頂着青黛的臉的她這麼說，今日又這麼說，還真是……
“四皇子，請你莫說笑。”程南枝想都不想的拒絕，“民女無心婚事，也與四皇子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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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無緣？”
男人眸底溢出些意味深長，“昨夜，程小姐與我不是才見過一面嗎？”
程南枝心頭微跳，裝傻充愣，“我不知道四皇子在說什麼。”
按說正常人聽到這兒都會適可而止，或是懷疑自己想錯了，但四皇子卻直接戳破道：“昨夜本殿下出宮，於宮外隆信街巧遇了一女子，彼時那女子荷包被偷，本殿下便順手攔了。那女子的樣貌，本殿下記得很清楚。”
“沒成想今日去母后宮中時，本殿下又見到了，還得知她是程小姐身邊的婢女。可是很奇怪，她也看到了本殿下，卻對本殿下並無意外。反倒是程小姐，見本殿下時似乎很意外。”
“另外，程小姐才是與昨夜本殿下見的女子行爲舉止很像，言語神態態度也像。而程小姐身邊的那婢女卻處處都不相同。”
他道：“我確信，昨夜本殿下遇到的女子，正是程小姐本人。雖然不知道程小姐因何那般出現隆信街上，又是如何扮婢女那麼像，但一點是肯定的——讓本殿下一見鍾情的人，只是程小姐自身。”
程南枝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捏了捏，她淡聲道：“我不知道殿下在說什麼，昨夜人人都知我在千金閣。”
“既然如此，程小姐想必不在意我將遇到程小姐婢女的事告知母后，以及……昨夜還舉止有異，不知道做了什麼的猜測。”男人道，“程小姐坦蕩，想來是不怕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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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南枝微眯起眼，“昨夜殿下也在宮外。”
“本殿下外出去靈臺寺祈福，回來路上佳節燈會，便多留了會兒，這有什麼嗎？”四皇子坦然說，“本殿下並未被禁足，也並非不能出宮。”
程南枝：“………”
失策了。
男人又道：“程小姐，你可以放心，本殿下沒有泄露她人行蹤的喜好，也不會跟任何人說。”
“那四皇子現在又是在做什麼？”程南枝道，“以昨夜之事，民女答應婚事嗎？”
“不。”
男人望着程南枝，話音柔和了些。
他說：“我是真的心悅程小姐想求娶。本以爲荷昨夜一別後難以再見，沒想到竟得上天眷顧，我不願錯過這緣分，又怕晚一步會被人搶先，這才貿然求見程小姐道明。”
程南枝臉色極淡：“還是那句話，殿下以爲我蠢得會信這話嗎？”
男人脣角微扯出個自嘲似的弧度，他斂色平靜的道：“那程小姐，不妨將此當做成一樁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