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她沒有一日不想死

發佈時間: 2025-02-13 13:5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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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係的身子骨本來就不好,這麼一折騰,就到了彌留之際。

偏偏她還不願意再讓太醫診治,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沒法。

謝成璧聽的臉色沉重了點,直接吩咐外面的車伕去雲隱峯,程青山也拿出齊聿身邊人給他的令牌,有這個在,他們能自由出入雲隱峯。

但程青山還想不明白:“夫人,你說方係爲什麼不願意活下去?她好不容易能獲得自由,往後也不會再有人絆住她。她明明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謝成璧嘆了口氣,道:“大概是支撐着她的那口氣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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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迅速的趕到了雲隱峯的別院外,程青山和謝成璧下車後快步過去,院門口守着的人恭敬的給他們見禮,推開門讓他們進去。

別院裏,一直伺候着方係的下人還在苦口婆心的勸方係喝藥。

而方係虛弱的躺在牀上,一動難動,臉色蒼白如紙,那雙素來麻木又平淡的眸中如今盡是恍惚和怔愣,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將下人說的聽進去。

越發像一灘沒有生息的死水,看的人揪心。

見此,下人無聲的嘆氣。

這時忽然有另一個下人快步進來,到牀邊小心翼翼的對方係說:“主子,外面有人通傳,說是程大將軍夫婦來了,想要見您一面!”

聞言,方係瞬間眼神動了動,如枯木回春般,艱難的開口:“快請他們進來!”

下人應是出去了。

沒多久,程青山和謝成璧就被帶了進來。

方係費力的扭頭看向門口,待看到他們,雙眼微微一紅。

兩人看到方係的樣子,猝不及防的吸了口涼氣。

“天啊,”謝成璧幾步上前去,吃驚的說:“我們只知道你嚴重,沒想到你原來這麼的……”

方係費力的擡起手。

謝成璧立即坐下,主動握住她瘦削的彷彿只剩下的手,禁不住道:“方係,我聽人說,若是你願意配合太醫,也許還有幾分……”

方係不待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程夫人,你還是同當年一樣鮮妍。”

她又看了眼程青山。

“程將軍,也尚如當年意氣風發。”

“真好。”

她如釋重負的笑了,喃喃道:“看到你們沒事,就夠了,我總算對得起你們了。”

謝成璧和程青山心裏都五味雜陳。

雖然他們同方係關係不能算是至交好友,可到底曾經相識一場,而且又是方係當年精心養護,他們體弱的女兒才得以平安到大。這份恩情是如何都報不完的。

然而曾經的人卻在眼前凋落至此。

程青山道:“沒什麼對不對得起的。”

“是啊,”謝成璧認真說,“我們還要多謝你養過枝枝,先前又不懼冒險告訴了枝枝那些陳年往事,提醒程家有難……”

“你們不要這樣說。”方係苦笑,“若非我,南枝就不會幼時入京,你們也不會分離這麼多年。我明知道聖上對你們有殺意,卻不能勸阻他,也無法告訴你們,只能逃避的躲在這雲隱峯上……”

“這更不是你的錯!”程青山一聽就火冒三丈,“都是齊楚那狗東西!他想要老子女兒入京分明就是爲轄制我程家,你只是他找來的合理的由頭騙過所有人!”

謝成璧重重點頭,寒聲道:“不錯,你不要歸到自己身上。”

程青山對齊帝失望透頂,但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問:“方係,你同枝枝說的那些是真的嗎?真的是齊楚殺了吾守爾,滅了他全族??”

方係點頭,艱難的開口,將自己所知道的都說出來。

同程南枝說的一般無二。

程青山腦子裏嗡的一下全然空白,喉嚨也澀的說不出來話。

謝成璧擔心的看着他,就讓他先出去冷靜冷靜,自己留下陪方係再說會兒話。

程青山黯然頷首,走之前想到什麼又停下,問方係還知不知道別的事,比如當年蹊蹺死去的秦岐。

方係搖頭說不知道了。

程青山這才出去,連背影都透着股落寞。

“……怎麼會……變成這樣……”

方係看的又開始恍惚了。

她下意識抓住謝成璧的手,喃喃說道:“你知道嗎,這些時日我總是會想到二十七八年前。”

“那時候他還不是得寵的皇子,我們過的十分困難,連生計都是個問題。明明那樣的苦,可我卻覺得那比後來的二十多年養尊處優的日子都要好。”

“因爲那時他還沒有變,我們相依爲命,他跟我說惟願自己身邊的人都健康長壽,日日都在。”

謝成璧反握住她的手,靜靜的聽着。

方係自言自語般說:“後來他被逼去邊關瘟疫之地送死,他不讓我跟着去,但我偷偷跟着去了。在邊關我們再見的時候,他發了很大的火,狠下心寧願打斷我的腿也要把我送離回京。”

“他那樣的兇,可在我眼裏還是很溫柔,因爲我知道他說的做的都是假的,那不是他的本心,他是爲我好,我們心裏都有彼此。所以爲他赴湯蹈火,我都願意。”

“我也無比慶幸當時堅持留下,因爲我從來沒見過他在邊關治好瘟疫那樣高興的樣子,我也過的很快樂,邊關比上京好很多。”

“可怎麼就變成如今這樣了……”

方係紅着雙眼,話音開始虛弱,雙目也開始渙散,連帶着原本抓緊謝成璧的手都失了力氣,無意識的鬆開下墜。

謝成璧臉色微變,連忙抓緊她的手,道:“不論過去如何,都已經過去了!往前看才是正理……”

“不,沒有過去。”

方係搖頭,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她嗚咽着沙啞出聲:“我和他糾纏了大半輩子,深的早就撇不開,也忘不掉了。程夫人,向你們說句對不住是我唯一的心願,如今終於達成,我可以放心去了。”

她微微一笑,反過來勸慰謝成璧。

“對我來說,死才是個解脫。”

她早就該死了。

在二十多年前,就該死。

那時宮中容不下她,朝臣容不下她,天下也容不下她,都希望她死,然後新君迎娶一位得體妥當的皇后,她都知道。

所以她本來差點要死了,是她的母親,替她喝下了那杯有毒的茶水。

娘在她的懷中閉眼,他因爲世家勸她暫且忍下。從那日起,從前的方係就死了,活着的只是個難以選擇和自由的籠中鳥。

這些年,她沒有一日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