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重錘砸在心上最軟的那點,齊聿瞬間雙眸酸澀都通紅。
明明眼前人近在咫尺,他卻在這一刻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兩#人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
不管他怎樣努力,都邁不過去的距離。
可齊聿不甘心。
他做了那麼多,廢了那麼多的心思,憑什麼到頭來抵不過一個才和她認識不過寥寥幾月的他人?!
“……你告訴我,”齊聿聲音沙啞,帶着無意識的忍耐與懇求,“你告訴我到底該怎麼做,你才能放棄去南蜀。”
放棄別人,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
程南枝擰眉,終於有點失去耐心,道:“聖上,君無戲言,你已經下旨了……”
“朕可以收回!”齊聿道,“一道旨意而已,朕可以收回,也會想辦法解決,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程南枝生出種荒謬的感覺。
齊聿以爲她是不願意,再也忍不住質問:“他用燕山門五座城池做誠意,難道朕曾經給你的誠意就不夠嗎?難道朕能給你的就比不上他這點嗎?!還是說……不是不夠,是你就不想要朕,所以朕無論做什麼,你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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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齊聿雙眼一下子晦暗,掠過叫人心驚膽戰的異光。
程南枝也忍不住了,銳聲道:“齊聿,你還記得我一開始想要和你合作時,衝的是什麼嗎?!”
齊聿微怔,不太明白她爲什麼突然問這個,但還是下意識的回答:
“你我敵人一致……”
“錯了!”
程南枝聲音一厲。
“我想要另擁新君,是因爲先皇所作所爲殘暴不仁,但北齊和程家都不能有這樣草菅人命,不顧百姓的皇帝!”
“後來我注意到你,儘管在知道你的身份後猶豫過,但我最終還是答應了,因爲我覺得你本性是好的,你和先皇不一樣。否則,你就是再怎麼逼我,我都不會選擇你——北齊又不是宗室盡絕!”
“可你現在在做什麼?”
程南枝問:“燕山門於北齊有利,爲百姓所望,你作爲他們的君主,卻要因一己之欲要放棄,甚至已經做好準備要和南蜀打仗?!而且還是在已經商定,我也同你定好能做的,最大程度確保能安然拿下它們的情況下反悔?!”
程南枝看着齊聿的眼神有些失望。
“你想過在你的一念之差下,會有多少人陷進去嗎?!你又想過你要是反悔不守信用,君王威嚴何在,北齊國信又何在?”
齊聿彷彿被定在原地,迎上程南枝失望的實現有些僵滯。
程南枝語氣更冷了,“你這樣,也是將我陷入不義之地!不論你信誓旦旦會做的多好,把我怎麼摘出去,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行出差錯,兩國開戰,百姓遭殃,終有一日知道這些是因我而起,你想過那時候我會是怎麼樣嗎?”
程南枝單是想想,就已經厭惡起來。
她既不是什麼禍/國殃民的妖女,也不是亂點江山的昏君庸臣,可到那時,她毫不懷疑她會是史書工筆下成爲罪魁禍首。
“你告訴我,”程南枝面無表情看着齊聿,“你作爲北齊新君,作爲同盟和故友,你還要堅持反悔嗎?”
齊聿臉色有些發白。
他想說自己會將一切都安排好,但面前人的注視下,他卻無法出聲。
此時此刻,齊聿意識到很可怕的一點——她對他的信任和傾向,正在逐漸塌陷,她快要厭惡他了。
可是……他更無法接受她去了南蜀後可能會發生的結果。
他受不起那樣的結果!
這叫齊聿有些失力,條件反射的轉過身去,不敢再看程南枝。
程南枝也猛地別過頭去。
殿中瀰漫開讓人有點窒息的死寂,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像是無聲的僵持,誰也不肯讓步。
良久,還是殿外有人敲響殿門,福公公硬着頭皮小心翼翼的聲音傳進來。
“陛下,大臣們已經都到了,等候您宣召議政。”
“滾!叫他們等着!”
齊聿暴怒的情緒頓時衝破出了宣泄口,往殿外吼道。
腳步聲似乎連滾帶爬的去了。
齊聿卻又意識到什麼似的,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沉默的叫程南枝很不是滋味兒。
這麼下去不行。
程南枝深吸了一口氣,即將出口的話在口中變了又變,許久才擠出牙關。
“齊聿,你是我費了很多心思推上這個位置的,至今我仍當你是盟友,更當你是同生共死的至交,同樣我希望你好,比如……作爲君王名垂千古。”
齊聿怔住。
“我希望你好好的做你的皇帝,日後百姓提起你只有讚揚,這樣我會無比自豪——原來我有個那麼厲害的朋友。”
程南枝說。
這話終於叫背對着她的男人緩緩回身,沉默的望着她,泛紅的雙眸更加酸澀。
程南枝視若無睹,說出下面的話:“也只是朋友。”
“在北齊和南蜀之間,我永遠會在覈心利益上毫不猶豫的選你,因爲我是北齊人,你作爲北齊君王也是我的朋友,你我永遠立場相同。”
“在這上面,你不用擔心我會背叛你。”
“也只如此,而已。”
程南枝看着他,“所以,你要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嗎?”
齊聿掩在袖中的手頓時攥緊,至今彷彿要陷進掌心,激起的刺痛一直攀升到喉嚨口,叫他疼的幾乎有些痙攣。
“程南枝……”
他央求的望着她,不自知的搖頭,低啞道:“不要這麼對我,你不能這麼對我,我不要……”
程南枝猛地後退了一步。
男人戛然而止,眸光一瞬間茫然而無措,脆弱的讓人心軟。
程南枝卻別過頭去,道:“朋友,你也不要了,是嗎?”
“………”
亙古不變的沉寂重重砸在心頭,齊聿嚐出了口中的血腥氣。
男人僵了許久,終於有所動作,擡起頭露面的面容盡是澀痛,他勉強擠出僵硬的聲音,輕的幾不可聞。
“好……”
程南枝聽到了。
她沒有再看他,轉過身去,道:“若是安然從南蜀回來,我就不會再回京,只同我家裏人待在邊關了。”
“齊聿,你好好在你的上京做你的皇帝。若無必要,就別去邊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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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祝你萬壽無疆,日後得遇良人。”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