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在州說要找機會接觸楊公公，沒幾日便找到了機會。
此時已經是三月初八，離大婚只有十幾日，內務府和六司、禮部將大婚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最後將具體條目呈上他這邊來由他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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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沒有什麼問題，便就這麼準備了。
其實也不會有問題。
他大概是南蜀有史以來第一次成婚那麼多次的太子，以至於朝中籌備分外輕鬆，只需要按照前一次的慣例去做，很多都已經有現成的。
但在內務府將條目呈上來時，南榮在州還是挑了不少毛病。
內務府的人便回去重新準備，弄好了再呈上來，卻又被南榮在州挑了不少刺。
如此反覆四五次，內務府的人意識到不對了，再來時小心翼翼的試探南榮在州想要什麼。
南榮在州漫不經心的提了楊公公：“你們若不知如何籌備，就去請教楊公公。他是父皇身邊的老人了，見多識廣，想必定能合孤的心意。”
內務府的人懂了，回去就去請了楊公公。
楊公公來時覺得很奇怪，先前三次大婚，不見南榮在州有那麼多的要求，怎麼這次那麼難叫他滿意？
直到見到南榮在州時，楊公公心裏咯噔了下，陡然明白了南榮在州的意思。
南榮在州就是故意想見他的！
難道……是長樂縣主沒有罷休，讓太子殿下來試探他？
楊公公不露聲色行禮，問南榮在州還有我們要求。
叫他出乎意料的是，南榮在州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提了幾個要求，他提出解決的法子，南榮在州也沒有反對，很輕易就通過，讓他走了。
這叫楊公公又不確定起來，難道是他想多了？
回去後，楊公公時刻警惕着。
但一直到晚上他當值結束，也沒有遇到什麼人什麼事，一切都好好的。
楊公公微微放了心，覺得就是自己想多了。
下了值，楊公公便回自己的住處歇息，然而才進那院門，多年來的警覺叫楊公公驟然意識到——這裏不對勁！
楊公公停下，想都不想的轉身，誰知堂屋突然亮起，熟悉的人影倒映在窗上。
“………”楊公公盯着那人影，深吸一口氣，心道果然。
他鎮定下來，到底是過去，推開屋門，正看到桌邊端然坐着的南榮在州，覃明候在他身側，恭敬的給他斟茶。
“楊公公怎麼這時才回來？真是叫孤等了許久。”南榮在州好整以暇道。
楊公公剛要開口，覃明忽然過去，繞過他出去並帶上門，守在外面。
楊公公明白了，今晚他是走不了了。
他沉默片刻，行了一禮，道：“殿下若是有吩咐，叫個小太監轉告給老奴便是。老奴這腌臢之地，實在是辱沒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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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公公說笑了，哪裏對孤來說都是一樣的，孤不在意。”南榮在州放下杯子，道：“倒是楊公公叫孤意外。這宮中，極少有像楊公公這般對孤恭敬有加的人了。”
楊公公還是那副假惺惺的笑：“殿下金尊玉貴，無論是誰，都是敬重殿下的。”
“是嗎，”南榮在州扯了扯脣角，眼底黑沉沉的，“楊公公幾次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幫孤，也是因此嗎？”
“老奴不知殿下說的什麼。”
“無妨，孤現在有耐心，可一一同楊公公說。”
南榮在州屈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了敲桌面。
“孤十五歲那年太子妃病故，孤被禁足在東宮，父皇命楊公公來取孤的血。那時孤傷重又虛弱，卻也幾次能覺出，楊公公似乎並未取孤的血，但父皇好像不知道？”
“孤第二次大婚當夜，太子妃一出事，父皇該知道的。但是父皇收到消息卻遲了，那時太子妃已活過當夜。”
“第三次孤大婚時，楊公公奉父皇之命去見太子妃，只是當時楊公公待的似乎有些久了吧？”
南榮在州問：“還用孤再加嗎？若是楊公公不記得了，孤也可以細說。楊公公不必擔心，孤既然提及，自然是已查到實證，保管能叫楊公公想起來。”
楊公公臉色一凝，笑不出來了。
“殿下到底想要什麼？”
南榮在州微微擡眼。
明明他坐着比楊公公矮了不少，但這一刻卻壓迫驟增，叫立着的楊公公反有了幾分被俯視的感覺。
“楊公公，孤沒耐心同你廢話。”
“要麼，你現在認了你和北齊那先皇身邊盛公公的事；要麼，孤現在去面見父皇，告訴他他身邊的人有些不聽話。”
他語氣淡淡，“對於不聽話的人，父皇會怎麼處置，想必楊公公比孤清楚。”
楊公公攏在袖中的手攥緊。
屋內氣氛一瞬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南榮在州仍然淡定，從容的不緊不慢喝茶，終叫楊公公氣勢短了截。
“殿下果然是爲了長樂縣主而來，”楊公公終於開口，“是，北齊先皇身邊的盛公公確實同老奴有關係。他……是老奴的親弟弟！”
南榮在州頓住，擡眼看他。
楊公公微吸口氣將他與弟弟的過往和盤托出，但他隱瞞了從前助南榮叔梧欺騙姬蘅的那些要緊事。
“這些年來，陛下都是知道的，他要老奴借這層關係探清北齊，靜待將來下來。但一直沒有機會。不久前，老奴的弟弟死了。”他說道。
南榮在州盯着他。
楊公公一派坦然。
南榮在州卻淡聲道：“不對。父皇一定還要你做了別的。還有當年你才跟在父皇身邊時，算算時間正是父皇尚在北齊邊關，卻遇瘟疫之時。你當時憑了什麼得他信任？”
楊公公剛要開口，他譏諷道：“楊公公，父皇是個什麼樣的人，孤比你切身體會明白多了。他不可能輕易就信了你帶回來。”
楊公公陡生悚然。
但他不敢說那些過往。
如果他說了，他才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僵硬片刻，楊公公只能道：“因爲老奴當時夠豁的出去。不僅以身犯險護陛下與娘娘回了南蜀，後來很多髒事，老奴都願意去做。”
南榮在州眼神銳利，叫楊公公心底發虛，不確定他信了沒有。
南榮在州捻了捻指腹，一字一句：“包括你莊子裏關的那些，孤母后的族人嗎？”
楊公公猛地擡頭。
見他這個反應，南榮在州確定了，他們沒想錯。
他微微坐直了上半身，低沉話音冰冷：“公公知道該怎麼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