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公僵，腦子裏全然空白。
沒錯，二十多年前，曾經是先皇后的遺族逃難到南蜀。
他們知道了先皇后，想要將布夷族發生的事都告知先皇后，希望先皇后能爲那些枉死的族人報仇。
但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見到先皇后，就被南榮叔梧發現了，南榮叔梧搶在他們見到前先扣押了他們，並關起來威逼強迫他們爲他所用。
當時南榮叔梧想過很多用來關押的地方，但都覺得不保險。
直到看到他。
然後南榮叔梧賞了他個莊子。
那莊子附近都是老弱病殘，離長安又近，也不會有人想一個太監的莊子會有什麼異常。
最重要的是，那時南榮叔梧做事有很多都避諱他不叫他知道了。
因爲他有個在齊帝身邊的親弟弟，南榮叔梧不確定齊帝有沒有通過弟弟的心聲知道他的存在。
這份似有似無的防備，先皇后是知道的，故而先皇后不覺得南榮叔梧會將她的族人關到他那兒。
便相安無事到今天。
可南榮在州是怎麼知道的？？
像是看出楊公公的疑問，南榮在州故意說的語焉不詳：“白日裏公公也見過孤的太子妃了，難道不清楚自己露了什麼馬腳嗎？”
楊公公心頭一沉，所以他懷疑的沒有錯，程南枝真的能像齊帝那般……聽到身邊人的心聲？？
那她和南榮在州即將要經歷的，她也清楚了？
若是清楚，爲什麼他們還能那麼冷靜？？
望着高深莫測叫人捉摸不透的南榮在州，楊公公僵硬中陡然驚覺——不！也許長樂縣主和太子殿下不是沒有發覺，也不是沒有準備，他們早就在做了，可能這些時日長安發生的事都是他們所爲！
“……太子殿下，”楊公公強自鎮定的說，“您不該對老奴說這些，今夜也不該來。您走吧，老奴只當沒有見過您。”
南榮在州不慌不忙道：“公公難道覺得，孤今夜前來，是要同公公商量的嗎？”
楊公公心頭一沉，“公公什麼意思？”
“看在公公從前也算幫過孤幾次的份兒上，孤可以不計較某些事，今夜也給公公一個選擇的機會。”
南榮在州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面。
“要麼，告訴孤你莊子裏的情況，母后的遺族如今又如何。”
“要麼，孤殺人滅口。”
他眼皮微撩，沉淡的眸光在此刻令人心神震顫，惶恐忐忑。
“楊公公有個在北齊的親弟弟，那想來私逃出宮離開南蜀，父皇也不會太意外。”
楊公公沉聲道：“老奴的親弟弟已經死了！”
南榮在州修長手指微頓。
“北齊宮變時，聽說北齊先皇孤立無援，他想到了老奴這親哥哥，想來南蜀再借兵鎮壓宮變，便用自己那幾個隱祕的探子助他離開上京，並傳信於老奴。”
“但是他的逃跑被發現，那些人追上了他，將他一箭射死，就地掩埋。”
“他的一個探子是老奴留在他身邊的眼線，命好活了下來，將消息傳到老奴手裏。老奴讓人去將他的屍身帶回親自下葬。”
楊公公說：“殿下，您威脅不到老奴。”
“那父皇下親眼見過北齊的盛公公死了嗎？”南榮在州依然從容。
楊公公微滯。
“楊公公，你清楚父皇是什麼人。他若是沒有親眼見到盛公公死在他眼前，總會生出疑慮。”南榮在州又問，“楊公公要如何選擇？”
楊公公咬緊牙關不說話。
南榮在州耐心告罄，直接敲了敲桌子。
外面的覃明當即推門進來。
南榮在州微擡下巴，“解決的安靜些，不要驚擾到父皇。”
說罷便起身要出去。
覃明噌的一下拔劍。
楊公公心裏發慌，立馬高聲大喊叫人。
誰知道連喊數聲，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已經走到門口的南榮在州停了下來，微微側過臉去，餘光瞥着楊公公，輕描淡寫道：“孤能到這裏，楊公公怎麼會覺得，孤身邊沒人，又在這深宮裏勢單力薄？”
“便就是能叫來人，楊公公，你該如何解釋孤知道了你名下莊子裏的事？你覺得父皇更相信是你投靠孤告訴了孤，還是孤不知道從哪兒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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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公公臉色頓白。
南榮在州頭回都沒回的出去。
覃明冷着臉，提劍箭步到楊公公面前。
楊公公這下總算淡定不了了，他頃刻間就下了決心，尖細沙啞的嗓子叫道：“三人，還剩三人！”
南榮在州驀地停下。
楊公公流着冷汗，說道：“當初陛下抓到的共十二人。這些年來，逃走了一個女子，不過二十多年前已葬身火海，陛下不許她活着，然後又有八人陸續暴斃，因爲陛下逼他們做他需要的蠱毒，又用這些人試蠱毒，他們沒撐過去。”
這話一落，空氣倏然安靜的落針可聞。
楊公公艱難的繼續道：“剩下三人，也已至油盡燈枯，但他們也活不久了。因爲陛下打算在您大婚後就殺了他們，那時他們也對陛下沒什麼用了。”
南榮在州猝然回身看他，冷冷的問：“沒用是什麼意思？父皇因何不再需要他們要殺他們？”
“……這些年來他們做的蠱毒，大多數都用在了殿下您的身上。”
楊公公低聲說，“可能您不知道，陛下取您的血是有目的地的。他當年尋得一法子可叫先皇后復活，您身上的蠱毒是關鍵。這次大婚便是最後一次，您死了，陛下當然也不需要他們再作蠱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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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三人可能也會多活幾日……”
楊公公猶豫了下，囁嚅將相關的事都和盤托出：“因爲陛下相中了長樂縣主的身體，他打算用先皇后提過的聖物神農珠招引先皇后的魂魄，放進長樂縣主體內。但他不確定這會不會出現意外，所以可能還需要那三人以備不時之需，待不用了就殺……”
南榮在州在聽到提及程南枝時，臉色驟然陰沉鐵青。
他大步流星迴來，猛地伸手攥住楊公公的脖頸，稍一用力，楊公公就因窒息而臉色青紫。
“誰讓他起了覬覦南枝的心思？！”他狠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