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然說完那話，顧季沉就沉默了，目光閃了閃，不知道在想什麼。
寧然後知後覺的反應了會兒，啊了一聲，“對了，顧大哥，我沒想過今天會見到你。之前我還想着，找個機會給你打個電話，問你月底有沒有空。”
“嗯？做什麼？”顧季沉眼睛亮了下，直直的盯着寧然。
寧然遲疑了下，帶着點不確定的語氣道：“是這樣的，我覺得，我孃親應該會很喜歡你。”
顧季沉頓了下，抿了抿脣，微微側頭，就那麼注視着寧然，眼神有些灼熱。
寧然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孃親應該會很喜歡你的，見到你……應該也比較高興吧。”
“那我應該以什麼身份去見你母親？”顧季沉突然問。
寧然頓時就問住了，一臉懵的看着顧季沉。
“這……這還需要身份？”
顧季沉是她最在乎的人，在她心裏的地位，跟寧成暉和許玉珠一樣重要。
這個理由不夠嗎？
對她重要的人，自然她的母親也是需要見一見的。
顧季沉定定瞧着自己的小姑娘，見寧然滿眼疑惑，明顯就是還沒轉過彎的樣子，不由心裏有點堵，長長的嘆了口氣。
寧然捏了捏手指，試探道：“朋友……？”
顧季沉瞧着她，冷不防道：“趙天嶺也是你的朋友。”
寧然聞言，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你和趙天嶺怎麼能一樣呢？”
“哪裏不一樣？”顧季沉順着她的話立即問。
“我……”
寧然下意識的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臨到頭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收緊手，另一只手不自覺的捏着衣角，有些發愣。
對啊，顧季沉和趙天嶺……哪裏不一樣，又爲什麼會不一樣嗎？
趙天嶺是她的朋友，顧季沉……好像也是，又好像不是。
一直以來都極爲冷靜理智的寧然，頭一次腦海裏變成了一團漿糊，出現瞭解不開的難題。
顧季沉見她實在爲難，滿臉都是茫然，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嘆了口氣，擡手摸摸她的腦袋。
“沒事，以後慢慢想。”
寧然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顧季沉覺得心裏有些癢，連帶着指腹間也有些。
他捏了捏手指，定定看着寧然，問：“還有時間嗎？”
“什麼？”
顧季沉笑了下，“急着去你母親那兒嗎？”
寧然愣了下，有些呆的回：“不……不是很急。如果今晚回不去的話，可以在村子裏住下，明天早上再回去。”
顧季沉便點了點頭，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寧然的，拉着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寧然疑惑的看看顧季沉帶她去的方向，又看了眼身後無根山的方向，“顧大哥，無根山不在那邊。”
顧季沉：“我知道。”
寧然：“那你去那邊是要做什麼？”
顧季沉垂眼看向她，溫聲道：“來的時候，我看到那邊有供銷社，買點東西。”
寧然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買東西做什麼？”
“你啊！”顧季沉屈指敲了敲她額頭，“敢情去看的不是你母親？”
他耐心的解釋道：“不是去看你母親嗎？我第一次去，總不好空着手。這一次太匆忙了，只能簡單買點東西，等不久後你們遷墳時，我再好好準備些供奉物品，那時候再正式拜見你母親。現下，只能委屈你一下母親了。”
聽見這話，寧然的心跳有一瞬間的停滯。
心裏好像有某個很柔軟的地方，被溫柔的碰了下，令她身上一股令人顫慄的電流經過，腦海裏忽而一片空白。
寧然望着顧季沉完美分明的側臉，嚥了咽口水。
慢吞吞的說：“顧大哥，不用買東西，我孃親不會覺得有什麼的。”
這本來就是意外之行。
寧然覺着，只要顧季沉肯跟她去，願意見一見她的母親，她就很高興了。
在寧然的心裏，生下寧然的，給予寧然生命的，那必然是她的母親。
可顧季沉，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上輩子在那個神祕組織裏，如果不是後來遇到了顧季沉，當時的寧然可能會絕望的在逃跑未遂後，直接自殺，結束生命，是顧季沉給了她努力活下去和努力活好的動力。
基於這點，寧然覺得，顧季沉可以和她母親一樣重要了。
而且，以顧季沉的身份，他如此重視和認真，寧然簡直就是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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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異於一位日理萬機、憂國憂民的大人物，突然有一天停住了腳步，而理由僅僅是爲一名微不足道，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寧然只覺不可思議。
顧季沉聽見寧然的話，搖頭，非常嚴肅的道：“不行，這是我的誠意。”
“爲什麼？”寧然忍不住問。
依顧季沉的重量，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寧然覺着就是她的母親死而復生，從那個墓裏跳出來，恭恭敬敬的迎接顧季沉，顧季沉也完全受得起。
顧季沉看向寧然，道：“因爲她是你的母親，你很在乎她。”
所以，他很樂意也重視寧清雲。
寧然一愣，怔怔的看着顧季沉，心跳忽而加速，急促了些。
她有些慌，連忙撇過頭，訥訥道：“顧大哥，你不用看在我的份上這樣做的，沒必要。”
“怎麼會沒有必要？”顧季沉失笑着問。
寧然：“啊？”
顧季沉握緊寧然的手，因爲身高的原因，他是居高臨下的看着寧然，目光深邃的彷彿能將寧然整個人都籠進去，暗藏着一層幽幽的光，對寧然來說有些危險，卻又令她不由自主的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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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你母親把你帶到這個世上，我還如何能遇見你？”
看着寧然又懵又疑惑，顧季沉低笑一聲，拉着她的手，將人帶進懷裏，俯在她耳際，蠱惑般的說：“沒有遇見你，那我顧家以後的‘後‘，可怎麼辦？”
這麼一想，顧季沉可太尊敬感謝寧清雲了。
嗯，就是寧清雲生寧然生的晚了些，他還要忍好幾年。
思及此，顧季沉又對寧清雲有了些隱晦的不滿。
寧然愣愣望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臉，腦海裏一瞬間彷彿炸開無數煙花，耳邊還有夏際林間草叢裏窸窸窣窣的蟋蟀聲，蟬鳴鳥叫越發清晰，不遠處，村民們隱隱約約說話的聲音彷彿也傳到了她耳裏，以及她砰砰直跳的心跳聲，簡直難以忽略。
天邊雲蒸霞蔚，日落西山，朦朧的日光幾乎染紅了半邊天際。
寧然眼底是鋪天蓋地的暗光，卻都沒能掩蓋住眼前人的身影。
他那雙又深又沉的漆黑眼眸裏灼熱的輕微笑意，一路傳至她心底，蹭的一下點燃她周身，令她又熱又躁，白皙臉頰染上氤氳的薄紅。
寧然又慌又亂的想，完了！
她對顧季沉的非分之想，要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