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之前的安靜，此時此刻，整個教室瀰漫着一種幾乎能壓迫耳膜般的死寂。
所有人徑直望着最前方的王松，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說話。
周圍站着的軍人們那彷彿數年都不曾變過的冷峻面容微頓，緩緩低下頭去，明明沒有做什麼，卻確實叫人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沉重。
他們可能今天還站在這裏，明天就出去執行任務。
可能今天還可以見到眼前這羣人，明天就可能悄無聲息的永遠消失。
誰都說不準，誰也不確定。
而在座這些學生，在來這裏訓練前，他們或多或少都是家境優渥，衣食無憂的少爺小姐，僅僅只是因爲成績優異，數據突出而被選進來。
今天之前，他們儘管因爲一個月的艱苦訓練被磨鍊了心性，心境已經有所不同，但他們並沒有真真實實的明白過什麼，也沒有因爲什麼被觸動，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還想着，一旦出去，立即叫上狐朋狗友去盡情瀟灑玩鬧，好好發泄這個月受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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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聽說京都新開了一家高端大氣上檔次的KTV，東邊商業中心又新開了一家大廈，哪處哪處又有什麼新的花樣可玩，他們都還沒有去過，當然不能錯過。
但王鬆口中的那些人也沒去過。
那些人可能永遠都沒機會去了。
幾十個人不自覺攥緊了手，慢慢低下頭去。
就在這一瞬間，一種非常陌生的情緒充斥在他們心口，令他們的眼睛有些酸澀。
王松將底下所有人的反應盡收於眼底。
頓了頓，他好半晌才開口道：“我說這些，是希望你們明白，沒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有人替你們負重前行。你們今天所得到的生活，曾經有無數人前仆後繼的付出，是無數先輩奮鬥的結果。”
“而國防大之所以每年都送新生來這裏接受訓練，正是因爲，你們考進了國防大，以後我們這些人退了，來接起這些責任的是你們。在此之前，你們需要對自己面對的情況有一定的清醒認知。俗話說得好，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以後那些事情，你們當然也可以選擇拒絕或承擔，但你們既然擁有了這些能力，選擇了你們的專業，就應該好好的考慮清楚，你們希望自己有的意義是什麼。”
“這是訓練基地給你們上的最後一節課。恭喜你們，訓練完整結束，可以返回國防大了。”
話落，王松突然立正站好，朝在座的人敬了個軍禮。
衆人措手不及，呆呆的望着王松。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其他軍人，依次朝衆人敬禮，敬的同樣是軍禮。
衆人沉默了。
寧然就坐在第一排，望着王松，能清晰看見對方神情複雜難言，但最明顯的，是一種無聲的鄭重。
這是訓練基地給他們的最後一課。
寧然斂神片刻，腦海裏閃過一些畫面，便於衆目睽睽之下起身，朝王松等人回敬了個軍禮。
王松等人一愣，寧然身後的人也愣住。
謝明初和趙天嶺微眯了眯眼，沒說什麼，起身隨寧然一同回禮。
他們三人立於第一排，身姿筆挺如勁松，彷彿無形中散發出了一種感染衆人的氣息，令幾十個人默了默，竟然齊刷刷起身回敬王松等人。
這一刻，無關其他，他們的身份僅是前輩與後輩。
……
訓練結束後，寧然等人次日八點就會離開訓練基地返校。
王松等人讓衆人各自帶隊回去。
來時喧鬧不已，去時寂靜無聲。
但幾十人才要離開，門外突然又進來一人，往前看去，卻是程宇。
他擡手製止了王松等人的敬禮，目光掃過衆人落於寧然身上，淡淡開口道：“其他人可自行離去，寧然，你作爲此次訓練的第一名，還有一件事，暫且留下。”
王松與魯強疑惑的看着程宇。
寧然身形微頓，點頭道：“是。”
謝明初警惕的看了眼程宇，低聲與寧然道：“他身份不簡單，你小心應對。”
趙天嶺也聽見了，微微皺眉，關心的看了眼寧然。
寧然頷首表示已知。
其他人面面相覷，視線又落在寧然身上，帶着好奇與豔羨，三步一回頭的離去。
而這時，程宇卻又擺了擺手，示意那些軍人也離開。
王松遲疑了下，沒動彈。
程宇目光銳利的看了他們一眼，沒說什麼。
於是偌大空曠的教室裏，僅餘寧然、程宇與王松三人。
寧然猶豫了會兒，繞過桌椅，到第一排前的空地上站住，不知道怎麼稱呼程宇，她就沒開口，只是簡單的敬了個軍禮。
程宇大步走到寧然面前，神情微動，幾乎用了自己最大的意志力，才壓下心中的激動。
他在寧然面前停下時，寧然才看到他手中還拿着一份資料。
不等寧然思索，便聽得程宇開口道：“你是本次訓練的第一名各項成績皆優異。他們的課結束了，你的還沒有。你還有一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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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然聞言，不由看向程宇。
在他人眼中，程宇分別說是煞神也不爲過，嚇人的很，但此刻在寧然面前，他神情溫和，委實稱不上一句煞神。
旁邊王松微訝，意外的看着程宇。
他怎麼不知道還有這個安排？
就見程宇拆開他手中的文檔翻開，注視着那份資料沉沉開口道：“你最後一堂課很簡單，聽我給你念一份名單即可。”
這下王松更加意外了。
他怎麼不知道？
不說王松一臉疑惑，寧然亦是滿臉迷惑。
聽一份名單？
這算什麼課？
程宇彷彿沒有意識到他這個舉動的奇怪，只是自顧自的開口道：“這份名單也很簡單，一共七個名字。分別是：林默聲，陳劍國，簡應是，單如松，王宗莆，公孫玉。”
寧然注意力都在程宇所要念的名字上，以爲是程宇要就此名單給她出題，卻沒有注意到程宇身後的王松，在程宇念出第一個名字時，就已經臉色大變，瞬間蒼白，震驚且不可思議的望着程宇。
程宇說完最後一個名字，擡頭看向了寧然，面色有些繃緊。
寧然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在程宇面前，竟然半分緊張都沒有，就好像她無端確定，程宇不會對她變臉似的。
“只有六個名字。”寧然說，“還差一個。”
程宇抿了抿脣，呼吸有些沉，“最後一個名字，還沒有確定，他是否犧牲。”
話出，寧然愣了下，反應過來程宇所說的話，瞳孔驟縮。
“不確定……是否犧牲？”
“是。所以他不能嚴格被算作這份名單上的一份子。”
程宇點了點頭，突然笑了下，臉色絕對說不上好看。
“寧然，這六個名字，已經作爲英烈，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們離開，但他們的使命與任務，卻遠沒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