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圖片是一個產品定製客戶信息記錄表。
放大之後，他隨意掃了眼，瞄到了幾個重要的信息，雪松，麝香，茉莉，玫瑰……
這個不就是宋清珞發給他的那個香味配方？
祁聞昱把圖片拉回左邊，觸及客戶名字那一欄，他眼睛不自覺放大幾分。
緊接着，指尖滑到下一張圖片，心跳突然停滯了一瞬，深呼吸了一下，他才再次低頭。
目光快速掃過，祁聞昱倏地擡頭轉過身去，嘴巴微微張開，瞳孔都是顫動，十分難以置信。
宣傳欄上照片裏扎着馬尾辮的女孩兒，現在分明就躺在他的牀上。
可是下面的文字卻寫着她的名字是陸清棠？
*
“祁總，收到你發來的配方，我以爲你想給宋小姐定製獨一無二的產品，所以安武定製的時候，我就讓他查了一下有沒有其他人用過相同的配方。當時看到陸小姐的名字，我想起來她好像是星城陸總的妹妹。”
“本來我只想聯繫一下陸小姐，跟她溝通一下，看她能不能換一個配方，但在查她的聯繫方式時發現，有人特意封鎖了陸小姐的相關資料，我們查了好久才只得知她曾經在星城大學就讀過。因爲陸小姐過於神祕，我就派人到星城去大學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信息，這張照片就是在星大藝術學院的宣傳欄上拍的。”
接完安文的電話，祁聞昱慢慢走到牀邊坐下，宋清珞睡得很沉，牀墊塌下去的動靜都沒有驚動她。
他輕輕將手掌覆蓋到她臉上，大概是覺得他手心熱熱的，很舒服，宋清珞無意識用臉蹭了蹭。
“哥哥對不起……”
這是陸清棠小時候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十三歲那年暑假，聞歆要參加一個書畫展，也帶着他一起去了星城。
第一次遇到陸清棠是在陸家的花園，小女孩眼睛很大，又瘦又黃，抱着一只小白狗蹲在花叢旁邊，他跟她打招呼，她像是沒聽見一樣，一直都沒有反應。
聽了大人們的對話，祁聞昱才知道小女孩是陸家收養的，她來到這個家才一年，因爲以前經歷過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現在自閉了，一直都不願意跟人說話。
陸家人很熱情，邀請他們母子兩人先在家裏暫住，因爲聞歆和容夕嵐多年未見，也難得有機會再見，他們就住了下來。
陸清棠每天都會在同一個時間段抱着她的小白狗在花園裏玩，祁聞昱每次遇到她就會在旁邊坐下來跟她說說話。
雖然她不迴應，也沒有反應，就只知道看着她的小狗，但祁聞昱就把她當作樹洞那樣，什麼都跟她說。
大概是天天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陸清棠在他說話的時候，偶爾會擡頭投來好奇的眼神。
那天，他依舊在花園裏陪她逗小狗，傭人送來陸清棠喜歡的芒果蛋糕，她捧着蛋糕沒有立刻吃，看了一會兒後，她突然把盤子遞到他面前。
祁聞昱驚訝地看她，“想分給我吃？”
陸清棠眼睛黑溜溜的，頓了幾秒，點頭。
祁聞昱心裏有些開心，但低頭看到蛋糕上黃澄澄的果肉，他有些猶豫。
陸清棠卻還看着他，似乎很希望他可以一起吃，爲了不讓她的期望落空，祁聞昱硬着頭皮，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放進嘴裏。
看他吃了，陸清棠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從她大口吃蛋糕的動作可以看出，她應該也是開心的。
祁聞昱嚥下蛋糕，笑着擡手在她頭上摸了下，不過高興了沒多久，他身上就開始出現過敏的症狀。
陸清棠看着他臉上漸漸冒出來的紅點點，睜着大眼睛不知所措。
祁聞昱只吃了一口蛋糕，過敏不算嚴重，不過除了臉上，身上都出了紅疹。
醫生來看過，給他開了口服藥和外用的藥膏，聞歆監督他吃完藥，再給他塗藥膏。
剛塗好沒多久，容夕嵐就牽着陸清棠來了房間，也是在那時候，她說了自閉以來的第一句話。
是給他的道歉。
容夕嵐很驚訝，捂着嘴巴，眼眶都紅了，祁聞昱眼裏也閃過詫異。
陸清棠那時眼裏出現了許久未見過的波瀾，好像是對他的內疚和自責。
祁聞昱吃那口蛋糕的初衷是希望她開心，所以微笑着開玩笑道：“哥哥沒事，如果破相了，你就來當我老婆好了。”
兩個媽媽都在笑，陸清棠卻凝眸看着他，似乎真的在思考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幾秒後，大概是想明白了，陸清棠才點了幾下頭。
那時，他們都當那是玩笑話，沒有人注意到陸清棠的表情有多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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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要回明城那天，陸清棠抱着她的小白狗來送他，祁聞昱在她頭上摸了摸，希望她能健康快樂地長大。
陸清棠眨巴着眼睛，又對他點了頭。
聞歆催他上車，祁聞昱轉身要走，就在這時，他的手被一只軟軟的小手拉住。
回過頭去，陸清棠朝他走近了些，盛夏的熱風拂過，小女孩的裙襬和少年的劉海隨風飄起，門前大榕樹的枝葉發出颯颯聲。
風停了，周圍安靜下來，也在這時，她對他說了第二句話。
“哥哥，你要記住，我叫珞珞。”
回憶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祁聞昱低頭看着宋清珞，眼眶漸漸泛紅。
雖然宋清珞沒說過，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對他的喜歡，像她這樣有原則的人，如果不喜歡也不會放任他抱她和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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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從來沒想過，當初那一句玩笑話，小女孩卻認真地記了這麼多年。
他確定了，救他的人是她。
她是爲他而來的。
*
第二天，宋清珞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她睜開眼睛，眼前的天花板不算太熟悉。
睜眼懵了幾秒，才想起來昨天她跟祁聞昱回了他家。
眼裏閃過昨晚朦朦朧朧的片段，宋清珞臉上微微發熱，有些害羞地把被子拉到自己的下巴下面，眼睛都不敢往旁邊看。
她攏着被子看向頭上的琉璃吊燈，又過去了幾分鐘，等羞意慢慢退下，她才發現旁邊似乎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連呼吸聲都沒聽到。
宋清珞猛地扭頭看過去，旁邊祁聞昱的位置上空無一人，手伸過去一摸，被單是涼的。
祁聞昱一大早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