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茶几上擺着兩個玻璃杯，針樣的嫩葉漂浮在水面，熱氣嫋嫋。
季霖澤今天沒有出診，不同於往日一成不變的襯衫西褲，穿搭變得輕熟簡約。
沒來由地，宋矜安想起了傅晏之，他們身上的氣質有些許相近。
“我以爲，你不會再來找我了。”季霖澤看了她很久，眼神依舊是慣有的溫和，“我和陸時嶼的過往，你已經知道了吧。”
宋矜安的視線一直落在茶几上，只是點了點頭。
見此，季霖澤泰然地笑道，“那你的決定是什麼？”
她擡眸望向他，“你不是說要告訴我一些事，我還沒聽，怎麼決定？”
季霖澤與她對視，壓着情緒，淡笑道，“能說的陸時嶼都告訴你了，如你所知，我就是這樣一個陰暗的人。”
太過直白的承認，似乎連辯解都不需要。
宋矜安平靜地反問，“那不是你的本意，對嗎？”
“爲什麼這樣認爲？”
她別過臉，目光瞬時複雜，“直覺，你不是這樣的人。”
季霖澤的眼底掀起了一絲波瀾，但轉瞬即逝。
“直覺往往最容易出錯。”他的語氣雲淡風輕，“矜安，作爲資深心理學者，想要僞裝自己，有目的地騙過一個人，是很容易做到的。”
宋矜安張了張口，無聲沉默。
習慣使然，和季霖澤相處，大多都是他作爲主導者，他挑起話題，她順勢而言。
所以此時，她無從反駁。
季霖澤兀自一笑，“抱歉，讓你失望了。”
她緩緩搖頭，“這句話你不應該對我說。”
桌上誰都沒動過的兩杯茶水漸漸消散了熱氣，茶葉沉到了杯底。
“其實你的心裏已經有了決定，我知道你全然信任我，把我當做重要的朋友，那就夠了。”
季霖澤朝着宋矜安微微探身，掌心碰了下她的頭頂。
這是許久以前，他對她做過的最親密的動作，而現在卻生疏到連她的髮絲都不敢輕揉。
“以後最適合你的治療師不是我，是陸時嶼。”
同爲男人，又曾是發小，季霖澤瞭解陸時嶼，看得出他對宋矜安的在意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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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有彼此的感情，才是最好的良藥。
和以往許多次一樣，他再次幫她做了最恰當的選擇。
良久，宋矜安溫淡如常地問道，“你還會回江城嗎？”
季霖澤沒有回答。
直到她站起身，推門的那刻才聽到了他的聲音。
“矜安。”
季霖澤時常會這樣叫她，卻比每一次都鄭重其事。
即便背對他的宋矜安看不到，他也把眼底的情愫全都藏進不見天日的深處。
“還是那句話，無論何時，我都會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
……
陸氏集團總部。
先前陸時嶼給過宋矜安一張私人電梯卡，自然她從進了大堂就暢通無阻地到達頂層。
辦公室隔壁的祕書位已經換了人，是個和祁寒年齡相近的男祕書。
他見到宋矜安什麼都沒問，還頗有眼力勁地替她拉開門。
裏邊，部門主管正在向陸時嶼彙報月度小結。
剛講到一半，他冷不防聽到自家總裁說了句，“可以了。”
沒聽錯的話，語氣比平常溫和了不少。
主管暗自一喜，剛想爲自己的工作能力鼓掌，就看到辦公室裏多了個漂亮的女孩子。
總裁起身走向她，面色柔和地跟她低頭私語。
原來前陣子公司裏傳的小道消息是真的。
主管還沒偷瞄夠，就接收到陸時嶼暗含警告的眼神，忙不迭出了門。
陸時嶼理了理宋矜安耳邊的髮絲，問道，“和季霖澤見過了？”
她眨了眨眼，仰起頭湊近他，“你介意了嗎？”
陸時嶼的手指順勢落到她臉上，“他跟你說什麼了？”
宋矜安環住他的腰，如實道，“他說，最適合我的治療師是你。”
他不露聲色地眯了眯眸，隨後將她拉到大班臺前，示意她坐下。
“u盤修復好了，要看麼？”
宋矜安斂去神情，點了點頭。
電腦屏幕上顯示u盤裏有兩個文件，一個視頻，一個記事本。
宋矜安握住鼠標的手猶豫了會，先點開了那個視頻。
不太清晰的畫質，卻構出了一張她日思夜想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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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晚清。
時隔八年，近三千個日夜，終於跨越數不清的夢境，重現在眼前。
宋矜安幾乎瞬間紅了眼眶。
視頻只有十幾秒，沈晚清對着鏡頭，傾盡了溫柔和愛意。
“安安，媽媽可能快離開你了。你要勇敢堅強地好好長大，媽媽會在天上看着你，永遠守護你。”
視頻播放完，從頭開始循環，一遍又一遍。
宋矜安就這麼怔怔地看着，彷彿周圍被剝離出世界，再聽不到其他。
陸時嶼關掉頁面，伸手將她用力摟進懷裏。
靠在他胸口上時，宋矜安閉起眼，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很久沒有哭過了，即使無數次被絕望湮沒的時候，也不過是想一了百了。
陸時嶼的手掌撫着她輕顫的肩膀，胸口像堵了團棉絮。
第一次看到宋矜安落淚，他寧願她徹底哭出聲，也好過壓抑地低泣。
沒多久，她從陸時嶼懷裏擡起頭，嗓音微啞地問道，“這段視頻可以復原畫質嗎？”
“可以。”陸時嶼替她擦去眼角的溼意，“寧翊會做這個。”
宋矜安接着點開記事本，上面只有一行字。
江城私人銀行，112。
她遲疑地看向陸時嶼，“這是……保險櫃號碼？”
他掃了眼屏幕，低沉地應聲，“要現在過去麼？”
“可是，如果要打開保險櫃，一般還需要租用人的證件和鑰匙。”
且不說鑰匙，母親去世後已經被銷戶，連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也沒有。
“先去看看再說。”
陸時嶼牽起她的手，抓過桌上的車鑰匙往外走。
一路上宋矜安感到心神不寧，她說不清這種感覺是什麼。
就好像，即將要打開潘多拉的魔盒。
中途陸時嶼打了通電話，等他們下車時，銀行的經理已經等在門口。
“陸總，您請。”
經理引着兩人來到保險櫃室，很快找到了112號櫃格。
“這個櫃子是在八年前開的，根據合同顯示，當時客戶設置了八位數密碼，沒有另外配備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