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兩人牽手進門，陸鈞的語氣不喜不怒，“說好不來，怎麼又改主意了？”
陸時嶼沒理會他的話，看向許清然的雙眸冷色凜冽，轉身作勢要走。
“站住！”陸鈞面色不善地喝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清然還不能來陪我了？”
陸時嶼漠然開腔，“讓她陪你，我們走。”
見狀，宋矜安輕輕拽住他的手，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知道陸時嶼是怕自己受委屈，但哪怕並非巧合，她也不能跟隨他一走了之。
許清然站在茶几前，隔着不遠的距離，目視陸時嶼摟着宋矜安落座的情景，心裏說不清什麼滋味。
他分明不想看到她，卻又因爲宋矜安的一個眼神留下。
管家端來一碗燕窩給宋矜安，她禮貌道謝，目光瞥見許清然面前的空碗，頓時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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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帶來的方形錦盒擺上茶几，“初次拜訪，着實打擾伯父，一點薄禮還望您不嫌棄。”
簡單一番話，既沒有刻意討好，也不見唯唯諾諾。
陸鈞喝着茶展擺擺手，管家立馬上前替他拆開包裝。
原是隨意睞了眼，可看清錦盒裏的東西，陸鈞不由停住了視線。
一套羊脂白玉瓷的茶具，色澤溫潤，通透如蟬翼，不見分毫瑕疵。
“有心了。”
陸鈞伸手拿起瓷蓋端詳了會，又指着邊上的那塊茶餅問道，“這是班章珍藏青餅？”
宋矜安坦然地點頭，“聽聞您愛好品茶，希望這點心意能投您所好。”
示意管家把錦盒收好，陸鈞眼神精銳地望着她，“你這丫頭會挑禮物。”
“哪裏，您滿意就好。”
這時，許清然笑銀銀地插話，“看來宋小姐也是會品茶的人，不知道泡茶的手藝如何。”
客廳的茶几上擺着一套現成茶具，壺裏水溫滾燙，是之前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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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矜安沒接話，平靜地等待下文。
“要不，給我們展示一下吧？”
許清然的心思很明顯，她猜測宋矜安的禮物是陸時嶼幫她準備的，那樣的話她肯定不會泡茶。但就算她會也不要緊，在茶藝方面，許清然有足夠的自信。
陸鈞的臉上閃過一絲興味，“清然，別爲難宋家丫頭了，你的手藝誰比得了。”
他嘴上說着，卻沒有要制止的打算。
許清然似是歉意地笑着，“我也是隨口一說，宋小姐不用勉強。”
這話聽着像給宋矜安臺階下，但許清然篤定，不管她做與不做，結果都是當衆出醜。
思及此，許清然往陸時嶼的方向看去，卻不料他依舊神情冷淡，只在接過宋矜安脫下的外衣時，眉眼有一瞬的溫和。
“許小姐盛情，我自然不會推拒。”
宋矜安挽起袖口，坐到茶几前的矮凳上。
她的儀態優雅，動作不緊不慢，先用沸水溫杯潔具，將洗淨的茶器一一擺在茶盤上。
接着捻起茶匙往蓋碗裏置入少許葉片，動作嫺熟地潤茶沖茶。
每個步驟配上她塗赤果果色甲油的纖白手指，格外賞心悅目。
許清然斂神緊盯着，起先輕鬆的臉色逐漸變得慎重。
內行看門道，她現在才知覺，宋矜安嫺熟的技巧，絕不是一個膚淺的初學者。
最後，宋矜安執起茶壺出湯分茶，每杯斟至七分滿，在滿室茶香中收手起身。
陸時嶼端過一杯，吹散熱氣淺抿入口，濃香微澀的味道潤過喉間，回味甘甜留香。
他側過臉，對上宋矜安含笑的雙眼，眸底柔色繾綣。
他的女孩，做什麼都很出色。
陸鈞放下茶盞，意味深長地感嘆道，“不錯，不比清然的手藝差。”
宋矜安謙虛地低了低頭，“您過獎。”
出乎意料的發展讓許清然的面上藏不住尷尬，她勉強附和幾句，沒忍住再次去看陸時嶼。
察覺到她的幾番窺視，他緩緩轉眸，鷙冷的目光彷彿洞悉了一切。
“好了，時嶼和清然先聊着。”
陸鈞撐着膝蓋從實木沙發上站起身，“宋丫頭，你跟我來。”
……
書房裏，紅木桌上的香爐飄着嫋嫋白煙，檀香氣在周圍暗暗浮動。
陸鈞手握一串佛珠，周身聚着上位者獨有的威壓，連帶空氣都凝滯了些許。
在他對面，宋矜安背脊挺直地端坐，不焦不躁等待他開口。
半晌，陸鈞頗爲滿意地出言，“你這丫頭，定力倒不錯。”
宋矜安禮貌地彎脣，語調平靜，“您找我是有事要說？”
讓陸時嶼帶她來陸家，又避開他談話，已然能預見想跟她說什麼。
這次陸鈞沒再迂迴，“清然是我一個老友的遺孤，前兩年我把她接到了江城，有空時她經常會來陪我解悶。”
宋矜安心下恍然，難怪陸鈞對許清然分外和善，換做普通人必定沒這種待遇。
她也直截了當問道，“她進陸氏也是您的安排？”
“沒錯。”陸鈞撥弄着手中的佛珠，“可惜清然的性子沉不住氣，比起你差遠了。”
宋矜安不認爲這是在誇她，“第一次見面她對我說的那些話，是您的試探？”
如果許清然只是單純的愛慕者，不會如此煞費苦心。
陸鈞老神在在地看着她，“以時嶼的今時和未來，他不需要太多兒女情長，你的確不是合適的人選。”
話落，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宋矜安的反應。
她澄澈的眼眸裏毫無動搖，“如今您還是這樣認爲嗎？”
若說刁難也算不上，畢竟，成功的商人重利輕情。
陸鈞默了默，意味不明地笑道，“稍有改觀。”
和城府極深的陸鈞對話，宋矜安索性直言不諱，“您是覺得我會拖累他，但同樣，這點也是我的忌諱。我無法忍受成爲他的負累，永遠被他保護起來。”
“我沒法得到所有人的贊同，但至少在您這，我會努力爭取。”
“對我而言，陸時嶼是很重要的人，我希望和他在一起是被認可的。”
事實上，宋矜安說這番話時自知底氣不足。
近段時間她的狀態不算好，如果沒有陸時嶼陪着她，多半又會陷進情感障礙的惡循環。
不成爲他的負累，暫且仍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