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硯低頭看着掉在西褲上的菸灰，眸底晦暗不明。
感情方面他慣來秉着浪蕩的態度，但在男女之事上，他不是隨便的人。
可即使有這樣的前提，柏硯依然說不清爲何抵擋不了姜遇的撩撥。
喜歡她嗎？好像也沒有。
陸時嶼單手插袋垂視着柏硯，漠然道，“就算你情我願，她也跟你不同。”
柏硯彈菸灰的動作一頓。
他無法否認，因爲昨晚，姜遇是清清白白的第一次。
“我知道，這事我會給她交代。”
陸時嶼冷淡地壓了下脣角，“別拿你爛情史的那套。”
柏硯不以爲意地聳肩，他有腦子，要是真那樣做，宋矜安還不立馬讓陸時嶼撕了他。
話落，臥房的門跟着打開。
宋矜安獨自走出來，視線先是落在柏硯身上，而後徑直走向陸時嶼。
她抱住他的臂彎，“我餓了，去吃早飯吧。”
陸時嶼瞬時柔和了神情，“好。”
兩人並肩離開，柏硯捻滅菸頭，斂眸望向虛掩的臥房。
他緩步站到門口，沒有遲疑地想叩門。
結果砰一聲，門從裏面被甩上，厚重的木板險些拍到他鼻尖。
……
帝京裴家大院。
衚衕深巷裏的四合院古色古香，既是價值千金的瑰寶，更是文化傳承的底蘊。
前院會客廳，棕紅色的實木傢俱讓滿室飄着凜然正氣，裴老爺子端坐在太師椅中，身旁陪同着裴知微。
“總算多幾個人來看我這個老頭子了，先說好，中午必須留下來吃飯，都聽到沒？”
裴老爺子發話，當然沒人會忤逆。
上首座兩旁的位置，陸時嶼和宋矜安同坐一側，柏硯則在他們對面。
裴老爺子呷了口茶水，轉頭朝裴知微道，“怎麼，不會叫人了？”
自幾人進門就一語不發的裴知微強笑着開口，“時嶼哥哥，柏硯哥哥。”
宋矜安的表情微妙變了變，不是出於膈應，而是——
昨晚她被迫着叫了好多遍這個稱呼。
剋制住加速的心跳，她悄悄伸手，在陸時嶼的腰側用勁掐了下。
接着，宋矜安又聽到裴知微的聲音，“……嫂子。”
她訝異地擡起眼，視線中裴知微倔強地咬着脣，雖不情願，但仍是坦蕩與她相視。
宋矜安回以溫和的笑靨。
裴老爺子滿意地點頭，又問，“硯小子，昨天跟你一塊的那丫頭，怎麼不把她帶來？”
悠哉品茶的柏硯放下茶盞，正色道，“您老別誤會，我和她不是您想的關係。”
“就你整天沒個正經，學學時嶼，早點把心定下來。”
“是是是，我聽您的。”
看得出，裴老爺子待柏硯雖不像陸時嶼那般親厚，但也算熟稔。
幾番家常後，裴老爺子迫不及待地拉着陸時嶼去茶室下棋。
會客廳裏一陣安靜，柏硯先行起身，“你們聊，我去打個電話。”
剩下的兩人相顧無言，眼見氣氛愈發尷尬，宋矜安淡然出聲，“來的時候看到前院花開得很漂亮，可以煩請裴小姐帶我參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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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雲捲雲舒，庭前花開花落，京味濃郁的四合院似乎連綠樹成蔭都十分講究。
宋矜安和裴知微站在八角涼亭下，迎面而來的微風拂亂了她們的髮絲。
裴知微抿了下嘴角，幽幽轉過視線，“你想跟我說什麼？”
“這些風信子培育得真好。”宋矜安彎身靠近一叢紫白色的花，微微嗅了嗅。
裴知微以爲自己聽錯了，“你真是來賞花的？”
“不然呢。”宋矜安揚起眉梢睨她，“你以爲我想找麻煩？”
聞此，裴知微神情複雜地扭過頭。
她確實這樣認爲，她給宋矜安使過兩次絆子，換做任何人，都無法心平氣和地相處。
宋矜安往旁走了幾步，“我是有點介意你的做法，但也不至於懷恨在心。”
她的直言讓裴知微啞然失語。
數秒的靜默，她想遍了措辭，張口卻是一句，“我喜歡他，已經很多年了。”
“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這個男孩子長得真好看，爺爺說我可以叫他哥哥，所以到現在我還會這樣叫他。”
“等我真正意識到喜歡上他，是在十四歲那年，當時爺爺帶着我去他外公家，他穿着白色襯衫和黑西褲，很高很挺拔，但眼神特別冷淡。”
“其實我們不算熟悉，每次見面話都沒說幾句，他對我和待別人都一樣，永遠保持着距離感。”
裴知微垂下眼瞼，露出自嘲的笑，“我很驕傲，脾氣也不好，明明追求者那麼多，卻還是惦念着一個從來沒將我放在眼裏的人，說不清原因，可能越是這樣，越想吸引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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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矜安靜靜地聽着，她做不到體會裴知微的心情，但喜歡二字的心思，她能理解。
她輕聲道，“陸時嶼的確很好，值得被喜歡。”
裴知微的臉上劃過詫異，似乎沒料到宋矜安會這樣說。
“你不警告我，趁早將心思收起來？”
“有用嗎？”宋矜安收回目光去看面前的馬蹄蓮，“除非你願意自己放下，否則我說什麼都是多餘。”
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每個人的情感都不受自身控制。
陸時嶼身上有太多吸引人的因素，連她自己，哪怕被情感障礙阻擾，也無可避免地深陷其中。
相比凌沫和許清然，裴知微勝在夠坦蕩，她能對宋矜安表露心事，足以證明她做好了放下的準備。
“你認識他遠比我早得多，你的喜歡若是能有結果，早該有了。與其繼續浪費精力，不如早些往前看。”
裴知微深深地望着宋矜安，“你怎麼認定我會放棄，萬一我鐵了心要跟你爭呢？”
宋矜安淺淡一笑，“那你也爭不過我，他是我的。”
儘管嘴上說得不服輸，但裴知微的內心已逐漸釋懷。
她愛慕陸時嶼，註定是無疾而終的相思。
以往的執着，是因爲他身邊始終沒有另一個女孩，讓她抱了一絲僥倖。
而現在，她知道陸時嶼喜歡宋矜安。
他們很相配，相配得讓她無比羨慕，甘願捨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