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淮沒有絲毫意外，或者說，無論陸時嶼知道什麼，都在情理之中。
他反問，“你告訴矜安了？”
昨天手術前，宋矜安的那句話，必定是她瞭解了宋綦的惡行。
比起怕她衝動行事，宋矜淮更擔心她無法承受事實。
陸時嶼漠然地啓脣，“先說你調查到的。”
聞言，宋矜淮的神情略有變化，隔着鏡片的眼眸沉冷且犀利。
“在我車禍之後，母親的精神受了輕微刺激，宋綦利用這點，偷換高強度的藥物導致她自殺。”
“他收走了作爲母親嫁妝的所有權益，當初讓沈家沒落的那封匿名檢舉，也是他栽贓陷害的手筆。”
宋矜淮的臉上陡然露出譏諷，“還有宋允執，並非聞蘭溪和她前夫的孩子，而是宋綦婚內出軌和聞蘭溪所生。”
以宋綦自私狹隘的心胸，若不是自己親生，怎麼可能視如己出。
他宋矜淮就是最現實的例子。
陸時嶼微眯起眸，語調低冽而平緩，“七年前的跨國販賣案呢？”
這一刻，縱然宋矜淮再沉穩，終是控制不住的失態，“你連這件事都查到了？”
被公安部重要加密的案件，當年除了受害者及家屬，鮮少再有其他人知情。
這般反應讓陸時嶼緊抿着脣闔眸，不是巧合，那份名單上的女孩，就是他的矜安。
少頃，他滿目凜冽道，“意外還是人爲？”
“不重要了，就算是人爲，也沒法找到證據。”迎着陸時嶼的視線，宋矜淮面色肅冷，“你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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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嶼不耐地皺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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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會，宋矜淮深深喟嘆，跨越七年再一次開啓回憶的禁區。
那天是下午放學，負責接送的司機臨時有事，宋矜安獨自打車回家，在半路失去了聯繫。
被救回來是在十天後，沒人清楚宋矜安經歷了什麼，她像徹底變了個人，木然呆滯，不敢說話，害怕封閉的空間和黑暗環境。
“甚至她恐懼任何異性的靠近，包括我。當我第一次試圖觸碰她，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我永遠不會忘記。”
宋矜淮呼吸沉悶，每個字都說得異常艱澀，“她說，別碰我，求求你。”
一瞬間，陸時嶼幽暗到望不見底的深眸掀起了滔天駭浪。
醫生的檢查結果，判斷宋矜安遭受過親犯未遂，留有嚴重的心理創傷。但宋綦咬定她也患上了精神病，瞞着雙腿病痛的宋矜淮，將她強行送去英帝。
害怕封閉空間的人，怎麼可能安穩乘坐飛機？後來宋矜淮才知道，宋矜安是被灌了安眠藥。這樣的處境，跟自生自滅有何區別？
所幸在英帝的機場，宋矜安遇見了一個心理醫生，對方一眼看出她的異況，及時送去醫院治療。
那人，是季霖澤。
“所以，矜安的失憶是ptsd引發的？”
陸時嶼的聲線緊繃到極致，眸光染着血色的猩紅。
那年，宋矜安十六歲。
本該無憂無慮的年齡，卻被改變了整個人生。
命運何其殘忍，是她做錯了嗎？明明，她什麼都沒做。
宋矜淮喑啞地說，“她是患過ptsd，但讓她忘記的，是催眠。”
季霖澤是心理領域的專家，同時也是催眠高手。
他幫宋矜安脫離了那段痛苦，所有的不堪封塵在不見光的深處。
宋矜淮晦暗的目光波瀾不息，“你認識矜安的時候，她的情感障礙還很嚴重，但比起最初的狀況，那已經不算什麼。”
因此他才說，是意外或人爲都不重要了，細節埋藏在宋矜安的回憶裏，而她不該再想起過去。
最末的尾音消散，陸時嶼先前紊亂的氣息隨之歸於平靜。
不管他有多心疼，表面上都能以最短的時間恢復理智，旁人無法窺探到任何多餘的情緒。
“想吞下宋家很容易。”他脣角有淺淡的弧度，眉眼卻愈發陰冷，“但，給他的報應不該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