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有一間縮小版的診療室。
窗簾拉得嚴絲合縫，舒緩的輕音樂和安神的沉香縈繞四周。
宋矜安半躺在軟椅上，視線所及，是懸於半空的水晶球。
正對面，季霖澤的目光緊鎖住她，握着鋼筆的手寸寸用力。
他一字一頓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迴應他的，是宋矜安緩緩闔起眼的沉靜面容。
……
別墅外。
坐在車裏耐心等候的墨妍，隨着時間流逝，無端生出奇怪的預感。
她掏出手機想給宋矜安打電話，界面卻顯示通話失敗。
定睛看去，右上角的信號格一片灰濛。
這裏是住宅區，無故不會出現沒有移動信號的情況。
除非，附近有屏蔽器。
職業的第六感讓墨妍迅速在車內翻找，但無所發現。
隨即，她又翻開宋矜安的包，果然在內側的夾層看到一個黑色盒子。
墨妍關掉開關，頂着鼻尖的薄汗，再次打了一遍電話。
依然無人接聽。
讓她留在沒有信號的車裏，目的是什麼再清楚不過。
墨妍疾步衝向不遠處的別墅正門。
停車的位置看不清宋矜安進了哪棟，她挨個敲門過去，要麼沒人，要麼被人罵有病。
不得已之下，墨妍撥出了陸時嶼的電話。
“先生，我需要動用您的權限在香溪園調取監控。”
陸時嶼的聲音恍若風雨欲來，“矜安去了香溪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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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妍略帶艱澀地講明經過。
那端，冷厲的質問劈頭蓋臉砸來，“你不知道季霖澤住在那？！”
一瞬間，頓悟的墨妍手腳發涼。
先生吩咐過她，絕不能讓夫人和季霖澤見面。
“十分鐘內找到矜安，她有任何意外，你立刻滾出陸氏。”
……
宋矜安做了一個夢，夢裏七年前的畫面一幕幕倒帶重來。
那天放學，負責接送她的司機臨時請假，歉意地問她能不能自己打車回家。
她答應了，因爲沒有第二個人會來接她。
大哥的腿再也站不起來，父親從不關心她，蘭姨與她不熟，而母親……已經離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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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門口剛好停着一輛出租車，面相和藹的大叔問她要不要搭車。
宋矜安很謹慎，牢記着大哥的叮囑，給他發了車牌號，並拒絕大叔遞來的飲料。
可壞人還是把她抓走了，用一塊浸着乙醚的手帕。
醒來時，她被關在一輛貨車的集裝箱，周圍還有許多年紀相仿的女孩。
她很快反應過來，抓走她們的是人販子。
從前她在新聞上見過，被拐賣的人一旦進了深山老村裏，一輩子難以逃脫。
路上負責運送的人販子約有五六個，其中還混着兩張異國面孔。
從他們的交談中，宋矜安依稀聽聞，她們最終被運往的地方，是貧瘠邊境線對岸的緬國。
亦或是未知的黑暗地獄。
十六歲的年齡，她生平第二次體會到什麼是絕望。
上一次是在去年，她在院落裏玩耍，忽然聽到一聲悶響。
擡起頭，溫熱的液體飛濺而來，滴落進眼眶，眼前的世界一片鮮紅。
她看到失去氣息的母親俯趴在地上，身軀殘破，面容盡毀。
集裝箱裏漆黑壓抑，只有一條很小的縫隙灌進空氣，二十多個女孩擠在裏面，過得暗無天日。
人販子每天只給她們吃一頓，到點就扔進來一袋乾巴巴的饅頭，像在喂路邊的流浪狗。
也許在他們眼中，女孩們就是可以交易的牲口。
半途有個女孩試圖逃跑，人販頭目發覺後，抓着她頭髮摔倒地上，高聲喝罵着用腳狠勁踹向她胸口，直至口鼻鮮血噴涌，才命人扔了回來。
那是個雨天，宋矜安的淚水混着雨水，渾身寒冷得如墜冰窖。
這之後，再也沒人表現出一點反抗，連哭都不敢。
因爲人販子隨時會拿着帶倒刺的藤條教訓她們，不打臉，怕破相了賣不出好價錢，只往身上奮力地抽。
宋矜安也被打過，後背留下一道皮開肉綻的猙獰傷口。
七八天後，集裝箱的門終於徹底打開，外頭是許久未見的陽光。
一路環境惡劣，女孩們有的生病，有的崩潰，有的奄奄一息。
可人販們全然不顧，連拖帶拽地將所有人帶到了地下賣場。
按價兜售，競價拍賣，宋矜安望見無數雙眼睛緊盯着自己，那些人的笑容銀/邪又作嘔。
然後她被買走，賣進了當地最有名的x交易會所。
那裏堪比人間煉獄。
每個房間都會傳出屬於女孩的淒厲喊聲，和來自男人的污穢叫罵。
而那些遭受親犯的女孩們目光死寂，像是破碎的布偶，毫無生氣。
同樣的事，同樣也會輪到她。
宋矜安被一雙骯髒的手按住，那人嘴裏說着她聽不懂的語言，用力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她拼了命地掙扎，甚至寧願去死，也不要經受生不如死的侮辱。
但她沒有力氣，怎麼都逃脫不了桎梏，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張醜惡的臉逐漸放大。
再後來，外面響起了槍聲，淚水模糊的視線映入了熟悉的制服顏色。
是天神般降臨，前來解救她們的國內特警。
渾渾噩噩中，宋矜安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被救回的女孩們一個不少，劫後餘生地相擁在一起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