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桂花都用磚牆圍了起來，門用鐵索拴着。
顧奶奶的情緒冷不丁激動起來，看着兩邊的桂花樹呢喃道：“他記得，他都記得！”
“記得什麼？”顧荷仙好奇問道。
顧奶奶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盯着那些桂花樹發呆。
她腦海裏，走馬燈一樣浮現出年輕時候的事。
八月的桂花香味最正，但顧奶奶最喜歡季末的桂花。
清新淡雅，殘留着花開不敗的餘韻。
夏勇知道顧奶奶的喜好，承諾過要給她種漫天遍野的桂花樹。
那時候顧奶奶還很文藝，很喜歡這種帶一點傷感又看似堅韌的感覺。
年紀大一點，只覺矯情。
如今再回憶起來，又有不同的感覺。
秦歸骨沒有打擾顧奶奶回憶。
就在此時，一個斷了手的老爺爺挑着水從遠處走來。
顧奶奶一看到他，神情鉅變。
她難以置信盯着對方斷掉的手，眼底掠過一抹隱痛。
他的手怎麼了？
顧奶奶並不知道戰爭爲夏勇帶來的傷痛。
她甚至連他多餘的消息都沒有關注。
愧疚之情在顧奶奶的心裏發散，她眼含熱淚看着從面前經過的老爺爺。
後者興許是感覺到了這灼人的視線，詫異的看過來後愣在原地。
他放下自己肩上的擔子，用好的那只手搓了搓眼睛。
對方的手很粗糙，有黑色的裂紋，指甲也瞧着不乾淨。
老人看了顧奶奶好一會兒，忍不住感慨：“小姑娘，你跟我年輕時候認識的一個人，長得好像吶。”
顧奶奶沒忍住，眼淚涌了出來。
夏爺爺驚訝得瞧着她，不明白她在哭什麼，還以爲自己嚇到了她，慌忙解釋：“丫頭，你別哭，我不是壞人。我家就住那邊，你……你長得很像我妻子。”
“妻子？”秦歸骨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兒，她給夏勇算命時，已經算出這老人是孤寡一生的命。
他何來妻子？
秦歸骨眯了眯眼，好奇問道：“老爺爺，你妻子在哪裏啊？”
“她已經去世了。”夏爺爺的視線看向桂花林子的深處，眼神溫柔。
那裏肯定有東西！
秦歸骨朝顧奶奶使了個眼色，後者沒領會到，只是眼淚汪汪看着夏勇。
她想表明身份，可是她不能。
雖然老伴兒早就去世了，顧奶奶卻覺得自己無顏見他。
她指能用孫女的身份，近距離看一眼他。
“爺爺，你那兒有乾淨的水嗎？讓我朋友洗把臉吧。”顧奶奶指望不上，秦歸骨只好自己上。
“有，你們跟我來。”夏爺爺沒管自己的水桶和扁擔，鄉下地方，沒有人會偷這種東西。
秦歸骨帶着顧奶奶跟在他身後，飛快在她耳邊叮囑：“待會兒你纏住他，我要去桂花林裏看一看。”
顧奶奶點點頭，不時擡頭去看夏勇佝僂的背影。
他的日子，看上去過得並不好。
兩人來到夏勇家，簡陋的房子，雖不至於家徒四壁，卻也沒好到哪裏去。
顧奶奶見狀更難受了，她在城裏的日子過得很好。
老公家境好，她後來加入事業單位，福利好，工作努力，日子紅火。
家庭美滿幸福的自己，跟夏勇的情況一對比，顯得顧奶奶尤其無情。
她難以接受這種心靈潛意識被譴責的感覺。
“你們先聊，我去打個電話。”秦歸骨向顧奶奶眨了眨眼睛。
後者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秦歸骨從房間裏溜出去，翻牆進入桂花園。
一落地，裏面便竄出一條凶神惡煞的大黑狗。
它齜牙咧嘴，露出一口極具威懾力的鋒利白牙。
顧荷仙被嚇得忘記自己是魂體，激動大叫：“救命！”
秦歸骨卻一臉淡定坐了個手勢：“坐下！”
那狗像是見到了什麼害怕的東西，頓時嚇得萎靡後退。驚恐的目光瞪着秦歸骨，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顧荷仙一臉震驚：“你、你這是怎麼做到的？”
竟然能讓惡狗乖乖聽話！
“小把戲，你要是有興趣學，我可以教你。”秦歸骨閉上眼睛感知了一遍，腳步果斷朝右前方走去。
繞過幾顆桂花樹，兩人看到一座孤零零的墳包赫然出現在視野中。.七
墳包的規格很豪華，白碑青石，碑文上刻有‘吾妻譚文秀之墓’。
顧荷仙難以置信：“他給我奶奶立了個衣冠冢？”
夏爺爺也太執着了！
顧荷仙內息觸動十分大，科技和時代的發展，拉進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再堅固的情感也有破碎的一天，只是時間早晚。
顧荷仙很難想象，他竟然惦記了自己奶奶這麼久。
秦歸骨盯着這座新墳，小聲道：“這就是你奶奶爲什麼還逗留在人間的原因。”
顧奶奶有家室，夏爺爺還用碑墓鎖住她。
魂不知來處，地府不收。
“那怎麼辦？推掉這座墳？”顧荷仙問道。
“不用，只要把吾妻兩個字抹掉就行。”秦歸骨道。
顧荷仙點點頭：“那我們去跟夏爺爺說一聲。”
“他未必樂意，不過我可以施展一個障眼法。”秦歸骨來到墓碑前，她將靈力覆蓋在手上。
對着吾妻兩個字擦下去，粉末從她掌縫中落下。
她居然生生將墓碑上的兩個字抹了去。
又掐了個口訣，拍在墓碑上。
“好了。”秦歸骨做完這一切，又翻牆出去。
房子裏的夏勇和顧奶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顧奶奶已經表明身份，說她是譚文秀的孫女。
夏爺爺笑了一下道：“其實我已經猜到了，沒有兩個人會無緣無故長得這麼像。你跟你奶奶年輕的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長相。”
顧奶奶垂下眼眸：“嗯，好多人都說我們長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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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子也像。”夏勇看着顧奶奶發神：“嫺靜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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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兒，就像看到了以前的文秀。
熟悉的感覺，讓夏勇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你奶奶年輕時候脾氣太好，總被人欺負。你不要學你奶奶，不然日子過得苦。”夏勇叮囑道。
顧奶奶憋不住笑意：“我奶奶跟我說過，她上工的時候被人欺負。故意給她安排兩三個人才能完成的工作量，是你幫了她，不然她連口熱飯都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