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受了感應般,所有大夫不約而同起身,退開。
燕今接了手,有素地檢查瞳孔,脈搏,心跳,並且仔細查看了地上還未被清掃乾淨的殘留嘔吐物,就是這一眼,她冷眸一駭,驀地擡頭看向桌上的湯羹。
“你,速去準備皁角水,快,越多越好。”
丫鬟顧不得一臉懵,倉皇應了跑了出去。
“勞煩手下的兩份湯羹都遞給我。”
容煜訥了半瞬,才將碗遞給了他,清雋的面龐上不見情緒,只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沉沉打量着他。
如芒在背的視線不是沒有感覺,只是被眼下的救人心切忽略了。
燕今接過碗,看着碗底飄着的半截菌種,臉色難看,果然是白毒傘,而丫鬟試吃的那碗是可食用的白玉菇。
因爲是幼體,切的也小,白毒傘和白玉菇相似,又或者根本是有人刻意混淆。
白毒傘劇毒,幼體更甚,其心險惡,令人髮指。
“小公子,皁角水來了。”
“幫我扶着她。”
旁邊的下人個個戰戰兢兢,都被秦芃芃方才抽搐扭曲的樣子嚇怕了,一時間竟都怯懦遲疑了起來,秦揚氣急,正要上手,卻被就近的容煜單手攔住了後脊,將人攙了起來。
燕今看了他一眼,“掐住她下顎,不要讓她把皁角水吐出來,必須嚥下去才能將食物都催吐出來。”
看着容煜配合照做,門口的莫青硯簡直跌碎了眼珠子,活久見啊,堂堂鎮北將軍居然被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使喚地這般得心應手。
灌下一碗,秦芃芃總算有了點反應,噁心的嘔出了一地的污穢,第二碗下去,她有意識地開始掙扎。
又嘔又哭,滿臉的狼狽。
“所幸吃進去的時間還短,分量也不算多,吐乾淨了觀察兩天,沒有噁心抽搐頭暈的症狀就沒什麼問題了。”
燕今起身,將人交給下人,拱手道,“莊主不必言謝,晚輩既收了你的大禮,自當鞠躬盡瘁,府內不安,還請莊主多保重,晚輩還有要事,莊主留步。”
前是夫人,後是愛女,如此明目張膽秦揚也不可能再糊塗下去,他緊了緊拳心,點頭道,“你既有要事在身,老夫便不留你了,來日得空,定要讓老夫敬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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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言重,晚輩告退。”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她都能感覺身後的目光快要將她灼了一個洞。
偏偏必經之路就這麼一條,不繞過容煜就出不去。
燕今清了清嗓子,“麻煩讓讓。”
容煜沒有讓,反倒往前近了一步,燕今不得不往後退了一步。
“小公子既有神醫之術,又有大善之心,爲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凌壓之勢,勢不可擋。
這便是容煜,大焱戰神,沙場帶出來的殺伐威重,只一眼便讓人有伏屍百萬的錯覺。
也是她那個素未謀面,謀了面恨不得沒謀面的夫君。
這般好面皮,長在這種冷情決意的男人臉上,當真暴殄天物。
燕今止了步,輸人不輸陣地笑了,“兄臺問的好生奇怪,我喜好遮面便遮面,我不想遮就不遮,難不成大焱還有律法管人必須以真面目示人?”
平地起硝煙,秦揚見狀忙上前調節道,“小公子,這位是大焱的四皇子,鎮北將軍翊王。”
“哦。”
哦?
莫青硯看不下去了,“小公子好狂的口氣,怕是沒聽過我們將軍的威名吧?說出來嚇死你這小身板。”
燕今看他一眼,飽含關愛的一眼。
“你那是什麼眼神?瞧不起誰呢?”
“兩位王爺啊,將軍啊,皇子啊,沒事了麻煩讓一讓好嗎?我出去了你們再慢慢威風不遲。”
容煜垂眼,深沉的目光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爾後側身讓道,燕今眉梢一彎,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他……他這是在笑嗎?”莫青硯被氣樂了,“仗着有點醫術在身,竟然這般夜郎自大,目中無人。”
“兩位莫要見怪,小公子乃我秦家大恩之人,亦是仁善之輩,否則也不會在拿了雪硝之後還掉頭回來救人。”
“雪硝已經被那小子拿走了?”
莫青硯差點就跳腳了,還未來得及掉頭去追,就被橫掃而過的勁風帶的跌退一步,再擡眼,原本站在身側的容煜已在數十米開外的院落。
而院落中,正上演驚心動魄的一幕。
燕今完全還在狀況之外,才踏出院門,一柄劈波斬浪的弩箭破空而來,她的瞳孔中倒映出黑色泛光的箭頭,宛若死神勾魂的鐮刀,劃破她的呼吸,直指她的心臟。
空氣凝滯了般,一觸即發間,她來不及做出任何防禦,眼見利刃逼面,後衣領被一股剛毅之力懸空一提,她失了慣性往後一倒,被遒勁的胳膊攔腰抵住,而那柄千鈞一髮的弩箭在髮鬢呼嘯而過,擦下她一縷碎髮之後,勢如破竹之猛被男人單手戛然,反手就朝着草堆飛射了回去,不偏不倚,草堆後登時傳出有什麼轟然倒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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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快的燕今連驚恐的反應都沒上來就已經結束了。
她驚魂未定地喘着大氣,轉頭看向身側剛毅冷厲的側臉,一句道謝的話生了根似的,怎麼也拔不出來。
秦揚從屋內疾奔出來,雷霆震怒,“給老夫將這惡賊擒出來。”
是呂素,這結局似乎早在燕今意料之中,她並不驚訝,但這會兒她反倒不着急走了。
秦家的家務事她確實不打算管,她只負責救人拿雪硝,但呂素既然對她起了殺心,那她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
“可惜啊,就差一點,就能殺了你這多管閒事的毛頭小子。”
燕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不可憐也不同情,“可惜天道有輪迴,只報應多行不義必自斃之人,秦夫人和秦小姐的毒,都是你下的。”
燕今肯定,呂素倒是也爽快地承認了,又哭又笑全然沒了往日的溫婉楚楚,“那是她們欠我的,不該還嗎?當初秦家來換的庚帖分明是我的,母親卻偏心地給出了姐姐的,反而將我許給了那人面獸心的畜生,他爲了前程,賣妻求榮,逼我行娼技之事伺候那些巴結之人,我便用了同樣的毒,一日一點,日復一日,看着他在我身邊沉睡,再也沒有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