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拒絕了。”他掌心抵在案桌上,擡眸看過來的視線被燈影逆了光,折了星星點點細碎的冷,揚在空氣中,讓人莫名其妙地寒意叢生,“他堅持帶你走。”
他看着她,眼底的深光似黑洞,要將人吸附進去一般,“所以,你是想走,還是留?”
燕今愣住,她當然想走,做夢都想走,下意識的,她脫口而出,“我說想走我們就能走了?”
我們,多麼熟稔的一體,說起來連停頓的間隙都沒有,當日他能比預想更輕而易舉擒下十一,雖然是勢在必行,但也脫不開他自己的刻意服降。
爲了彼此,一個險境獨守,一個甘願換命。
如此情深意重的仿若他才是那棒打鴛鴦的間惡劊子手。
他那麼篤定地和十一說,阿滿不喜歡他,可阿滿真的不喜歡他嗎?那麼拼命的爲十一着想,一點點也不喜歡嗎?
煩躁,平地而生。
“晚了,睡吧。”
熄了燈火,他尋了桌旁的一處椅子,落座不語。
又晾她,燕今莫名其妙地撇嘴,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動了太歲土,是他要問,她便答,現在又這幅欠他二百五的德行。
都說女人翻臉比翻書還看,她看男人也不遑多讓。
想不通就不想,她還懶得搭理這說風是雨的男人,躺下牀,翻身朝裏,黑暗中,安靜的只有呼吸聲。
昨日還睡一鋪,今日就生分的她身上沾了病菌一樣。
燕今對自己的邪火驀地頓住,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怪異,爲什麼現下的氣氛那麼像冷戰的小兩口?
她嫌棄地搖搖頭,小兩口這輩子都不可能。
想到了什麼,她暗戳戳地又翻過身來朝那團暗影望過去。
“將軍。”脆嫩帶點試探的聲音清晰亮起,“我說如果,如果王妃娘娘沒有死,你當如何安置?”
伸手不見五指的帳內,仗了黑,緊窒的壓迫感被稀釋,生出了一種未醉卻壯膽的衝動,“她如今境地,如果活着也回不去京城了,你會放她自由嗎?”
“沒有如果。”
“王妃娘娘的屍身將軍不也沒找到,也就是說她也可能還活着,將軍就沒想過你不願這場婚姻,她也不喜,可能只是藉機逃離罷了,順勢成全不是最好的辦法嗎?”
這個可能他不是沒想過,如果是這樣,他倒是心安理得一些。
可記憶中的那個身影,怯懦又羸弱,她不會也不敢如此劍走偏鋒地灑脫。
“你很希望我們和離?”
燕今僵了一瞬,乾笑道,“哪兒的話,這是你們的事,我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
她縮了縮腳,尋了個舒適的姿勢擱着,“換做是我的話,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天天捆綁着低頭不見擡頭見,那得多折磨人,與其膈應,不如互相放過。”
“所以,你是在跟本王炫耀你們的情深意重?”
燕今:???
這跳躍的,燕今一臉大寫懵逼。
她翻着白眼支起下巴,無語道,“我炫耀?情什麼深意什麼重?”
這話講完,她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你說十一啊?我們那是兄弟情誼,他救過我多次,我幫他理所當然,大營內將士萬千,難不成他們有難將軍會坐視不理?我拿來炫耀,我炫耀的過將軍嗎?”
“只是兄弟?”黑暗中男人的聲音低沉的不像話,像壓抑着什麼,“可他未必當你是兄弟。”
空氣中詭異的靜默了半瞬,只聽燕今坦率地笑了,“我同將軍說過,阿滿遊蕩江湖,向來肆意無忌慣了,我以後不會成婚育子,所以將軍不必跟我陰陽怪氣,你和十一在我心裏,都是一樣的,我敬仰將軍豁達高瞻,我也佩服十一果決仁義。”
說完,燕。端水大師。今都要爲自己的口才鼓鼓掌了。
誰也不得罪總沒錯了吧。
真傻還是裝傻,容煜心知肚明。
就是因爲太通透,他這一夜都鬱鬱寡歡。
都是一樣,一樣的不喜歡。
次日大早,爲了防止前一晚的尷尬,莫青硯在進帳前特意站在外頭大聲咳了兩聲。
沒想到容煜從身後冒了出來,“你幹什麼?”
冷不丁的,莫青硯被嚇得差點靈魂出竅。
“將軍,這麼早啊。”
容煜一身黑衣,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一雙遒勁的小臂,一頭的汗,看起來就是經過一番酣暢的晨練。
將軍這麼厲害,中毒剛解都已經這麼勤奮了,莫青硯滿心的佩服,暗自堅定地想着他應該更加努力才對。
殊不知,人家睡不着,半夜就起來自虐了。
擦了把汗,他隨口問道,“村民都善後好了?”
莫青硯的臉色莫名難看起來,“興旺村這邊是沒問題了,但是軍營那邊出問題了。”
容煜正準備掀開簾帳的手頓住了,不單單是因爲莫青硯的話,也因爲簾帳裏頭影射出的那一抹纖細的身影,她也因爲莫青硯的話停下了掀簾帳的手。
他目光不離地凝着,嘴裏卻問,“說清楚。”
“韶王和韶王妃奉旨前來協助瘟疫一事,如今人已經在大營中。”
容煜微微側頭,看着他,目光冷凝,“此事爲何沒有提前通知。”
提前通知了,但是被莫青硯掐死了消息。
莫青硯撇開頭,不說話。
容煜已經猜到,擡指在半空虛點了幾下,“你的帳先記着,回去大營再給你補上。”
補上就補上,他還能怕一頓軍棍。
瘟疫高發的時候沒見這幫高牀軟枕的貴人前來協助,瘟疫解決了,倒是來的挺及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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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是再晚幾天,功課就搶不着了吧。
我呸。
因爲事出突然,容煜先帶了一支紅甲軍回了大營接旨。
留下的莫青硯罵罵咧咧,滿肚子不服氣。
“行了,人來都來了,你再這副模樣不是讓他們難受,而是給你家將軍找麻煩。”
莫青硯當然知道,可他就是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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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王是呼聲最高的東宮皇子,皇上此次掐着點地派下他和韶王妃,不就是想給他們撿個現成的漏。
好積攢積攢儲君的威望,爲將來成爲人上人做打算。
算盤真會打,拿將軍當什麼,當裁縫呢,還是不要錢不要命的那種。
專門給他們姓容的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