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很抗拒,奈何沒有反抗餘地。
既然被點上了,作爲一個品階都沒有的醫徒,只能遵命行事。
楊太醫是太醫院資格比較老的太醫了,對宮內的條條框框摸得清楚透徹,一路上也提點了她不少。
燕今從他的言語中旁敲側擊瞭解到,這位目前宮內最受寵的於美人是朝中禮部侍郎家的庶女,閨名於佳婉,身份在京城貴女中只能算中低等,是前不久的皇子相看宴上,花了銀子才鑽進來的。
本身希望就是不大,到底架不住想要成爲人上人的野心,不能撈個正妃,當個側妃,或者貴妾良妾也是賺了的。
可惜到最後,各位皇子手中一人七塊玉髓,沒有一位遞一塊給她,巧的是,向來不參與這些宴會的聖上,當日偏偏就起了興致,繞道過來瞧上一瞧,這一瞧,這位沒有被任何皇子看上的庶女小姐,卻被聖上一眼落定了。
聽說皇上當時的反應極爲怪異,怔愣了許久,等醒過神來之後,當場便賜了於佳婉美人封號。
在場衆皇子,以及諸位閨秀,甚至籌辦此次相看宴的月妃娘娘和嫺妃娘娘,全都傻了眼了。
這之後,這位於美人可謂是盛寵不停,幾乎日日翻牌,也難怪,才短短數月餘,就懷上了龍嗣。
可到底是眼皮子淺的,進了宮之後便不再收斂,恃寵而驕,如今懷上了龍嗣更是變本加厲,近身的丫鬟公公日日承受無端災禍,不是打就是罵,稍有點不順心就發落到幽庭,更有瘮人的是,這月餘她已經處死了不下五名宮人,落在頭上的罪名都是微不足道的。
燕今心裏有些發憷,這種女子形同暴發戶,以前窮壞了,突然一夜之間獲得了一大筆的錢財,不知道如何好好統籌規劃,想着便是無盡揮霍。
深宮內宅,瞧瞧最上位的幾位娘娘,哪個不是謹守本分,低調自持,這種女子,存活不了多久。
可眼下,她只有頭皮發麻的份,懷孕的人情緒本就容易大起大落,加上這還是個本就囂張跋扈無理取鬧的主,她隨時都會成爲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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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言,想什麼呢,跟緊着點,晴華宮馬上到了,你也不用緊張,聽我的話行事,這於美人再乖張也不至於動太醫院的人。”
啊滿和燕今兩個名字都沒法用了,所以她化名岑言。
燕今點頭,“多謝楊太醫提點。”
說着,晴華宮已經在眼前,燕今垂着腦袋,提着藥箱,謹慎地跟在楊太醫身後,兩人前腳才跨進了宮門,就和兩名擡着擔架的小太監擦肩而過。
燕今眼尖,那白布蓋着的輪廓分明是個女子,一只死氣沉沉的手臂在顛簸中垂掛了下來,上頭遍佈交錯的紅紫淤痕。
她皺了皺眉,這於美人當真和傳言如出一轍,這肚子裏還裝着孩子,就敢這麼肆無忌憚地鞭笞殺人,簡直喪心病狂。
“別張望了,不是咱們該管的事別管,否則下一個被擡出去的就是咱們。”
燕今點點頭,模樣更謹慎了一些,心底的冷意也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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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宮門外,有侍女進去稟報,只聽了一聲懶懶的輕聲,侍女進來喚他們進去。
宮內繞着薰香,香味濃郁讓一進門的燕今下意識蹙了眉,艾草?
艾草有止血溫經安胎的功效不假。
但這於美人有孕不過月餘,這麼早就用上艾草了?多少有點古怪。
“楊太醫,我們美人近日胃口欠佳,又被胎兒鬧得慌,夜半總是夢魘,你快來瞧瞧,是否需要更換藥方。”
楊太醫躬着身走到軟榻前,恭敬地跪在踏板上,小心翼翼搭上錦帕才細細把起脈來。
他垂着眸子,眼底神情忽明忽暗,許久才道,“美人這是典型的孕初期症狀,老夫這就重新更換藥方,這兩日美人可換些清淡流食,切忌葷腥油膩。”
楊太醫起身,躬着身退到了榻外才敢轉身往桌旁而去。
於美人搭着侍女的手嬌懶地坐了起來,她微挑着眉梢,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裙襬,“楊太醫啊,本宮的身子一向都是你在調理,情況你最是清楚,這孩子可還穩妥?”
剛坐下準備寫藥方的楊太醫惶恐地立刻站了起來,“美人放心,胎兒脈象穩健有力,老臣看診過這麼多有孕過的娘娘,也沒有一位有美人這麼好的脈象。”
這彩虹屁打的,段位高啊。
古人信奉脈象越強,是爲男胎的可能越大。
既沒有明說,又能悄無聲息讓於美人歡喜不已。
瞧瞧,果然嘴角都快挑上天了,可燕今的關注點不在她的得意上,而是她明明笑着的眼底卻掠過一絲極快的不甘心。
不甘心?
既被聖上欽點,盛寵正隆,還懷上皇嗣。
樣樣都已經拿到了後宮三千佳麗望塵莫及的殊榮,哪來的不甘心?
“啊言。”
燕今瞬間警醒過來,恭敬上前接過藥方。
“拿好了藥方,趕緊回藥爐房將藥熬好了給美人送來。”
燕今垂下的眸子極快地掃過藥方,隨即面無表情將藥方塞進了袖子裏。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幾句話交代美人注意。”
燕今明白地點點頭,提了藥箱小心退了出去。
黃芩,白朮,黃芪,當歸,全是溫胎補血之藥。
且不說於美人是懷孕初期切記大補,更何況,如楊太醫所言,於美人的胎象穩健有力,何來固胎的必要?
她不敢逗留,心中不安,深宮骯髒,現代的宮鬥劇還少嗎,生活源於戲劇一點也不假,她要活命,就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馬不停蹄往太醫院而去,只是剛踏出晴華宮宮門沒多久,就見青磚長道上,一頂金燦的龍輦遠遠而來,五爪金龍的圖騰在陽光下莊重威嚴,睥睨霸氣。
浩浩蕩蕩的儀仗隊伍,所過之處,無聲硝煙。
燕今眼皮一跳,匆匆往牆側一退,跪地垂首。
帝王威儀哪怕隔着長長的甬道,依舊壓力十足地撲面而來。
“皇上,求皇上爲奴婢做主啊。”
晴華宮的外殿突然衝出一名披頭散髮的宮女,身後本來緊追而出的兩名太監才一擡頭就驚恐地跪了下去。
兩人交接了一個陰森的目光被恰巧相隔不遠的燕今餘光掃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