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宸,我要是醒不過來,你就隨便尋個地方將我放下。”
“閉嘴。”他頓了一下,“你是我帶進宮的,我不會讓你醒不過來。”
燕今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嫺妃娘娘的太乙酒有些古怪,我現在腦子不清醒,摸不出什麼藥性,但裏頭一定放了藥。”
她喘了口氣,“今日簪花宴太過平靜反倒有些詭異,我總感覺有事發生。”
“左不過於美人的孩子沒了,不管怎麼算,都不會算到你頭上。”
燕今想罵他烏鴉嘴,可頭一歪便厥了過去。
感覺到手臂垂下來的無力,姬宸腳下步子一頓,將肩上的人放下來,抱進了懷裏。
外袍掀開,懷裏的燕今面色慘白,襯的半張臉的胎記更加深暗。
“爲何偏偏要擠進來。”他說着,似自嘲又似無奈,聲音輕而沉,“我心中的位置很小,你既然闖進去,我可不會輕易放你出去了。”
他擡手,指尖懸在她臉側,最後落在了鬢角,輕輕撫過,眼底淬出的暖,是八年來第一次的真情流露。
卻落軒。
姬宸抱着人進來的時候,行風和行雲緊跟了進來。
“去將冰魄拿來。”
行風和行雲對視一眼,雙雙臉色大變地跪了下去,“主子,萬萬不可,那可是寧妃娘娘留給你的唯一保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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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絕無僅有的一顆冰魄,能生死人活白骨,是隱世神醫鬼谷子的關門弟子,藺陽所制。
姬宸的生母東疏國寧妃娘娘機緣巧合下,從藺陽手中得到了這顆藥。
當年姬宸主動請旨從東疏到大焱當成兩國協定和平的質子時,寧妃便將藥給了姬宸,爲的就是保他危難之下的性命之憂。
這八年來,姬宸收斂鋒芒,俯低做小,這藥一直被小心珍藏着沒派上用場,八年之期眼看就要到了,這節骨眼上,他卻要將藥給一個相識都沒多久的女子。
姬宸將人小心放在牀上,仔細蓋上被子,眼都沒擡的聲音平靜無比,卻比勃然大怒更瘮人,“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跪着的兩人再不願,也不敢違背主子的怒意,只不甘地起身,將藥從暗藏的抽屜下方暗匣裏取了出來。
火紅色的藥丸只有紅豆般大小,姬宸拿起的時候,那毫無猶豫的姿態就像取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東西,二話不說喂進了燕今的嘴裏。
見她喉嚨滾動,他才鬆了口氣。
這麼稀世罕見的救命藥,就這麼被吞了?
行風和行雲一言難盡地看着佔着自家主子牀,昏睡不醒的女子,比自己被紮了兩刀還難受。
說句大不敬的,藥沒了,這最後的離開時刻,萬一主子有個好歹,也就回天乏術了。
早知道,就應該在從北境帶人回來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覺地了結了她,也好過主子現在因爲她,神志不清。
“行風,你去晴華宮盯着,今晚上只怕還有一場大戲。”
“是。”
行風剛走,姬宸又道,“行雲,你去備帖子。”
行雲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過來,他瞧了眼牀上的女子,欲言又止,“主子,當真要娶那梅以絮?”
姬宸掩了掩被角,眉目寡淡道,“不僅要娶,還要帶回東疏,只有這樣,天昭帝再沒有理由困我在大焱。”
行雲點點頭,轉身離去。
總算,主子還記得大事。
*
暮色四合時,三三兩兩的馬車從宮門搖曳而出。
丫鬟阿環放下馬車簾子,眉開眼笑地衝着薛宜若賣乖道,“小姐,阿環今日表現如何?”
薛宜若看了她一眼,眉染笑意地豎起大拇指,“簡直不能更好了。”
“可有傷到小姐後背?”
薛宜若擺擺手,“只擦到了一點不算什麼,回頭抹點藥就好,你要是不下手我也沒機會撲過去,這點傷值得。”
啊環心中難受,小姐金枝玉葉,打小都是薛家嬌着寵着長大的,太師和將軍還有兩位少爺珍寶一樣的人兒,何時爲了一個男人這麼苦了自己,又是受傷,又是做戲。
偏那軒王還是個不知好歹的棒槌,一想到這個啊環就來氣,替自家小姐不值。
“小姐,你都這般明示了,那軒王殿下都像個二愣子似地,就是不通,簪花宴剛結束,連招呼都不知道打一個,就匆匆忙忙離開了,急的好似身後追了豺狼虎豹,瞧瞧那些個少爺,哪個不對小姐殷殷切切。”
薛宜若的目光漸漸沉了下去,難掩失落道,“他不是不通,而是不想通,不敢通。”
他獨守平靜,自得一方安寧之地,獨來獨往,便是不想參與任何朝堂傾軋,皇儲之爭。
可生在鼎盛無雙的薛家,也不是她能選的。
偏叫她只心心念念這麼一個人,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想他習慣了,念他習慣了,年年日日盼着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習慣了。
薛宜若咬牙,很快就又鼓起了勁兒,七年都熬過來了,她就不信拿不下他。
這次,她不會再退縮,也不會給他機會退縮。
“阿環,你回頭將我的拜帖遞到軒王府,便說,感謝軒王殿下簪花宴相護之恩。”
阿環咧開嘴角一笑,用力點頭,“好的小姐。”
剛應完又有些不放心道,“小姐,萬一那軒王殿下推拒了怎麼辦?”
京都任何一個少爺她都相信沒人捨得將她家小姐的拜貼退回來,不過,這位油鹽不進的軒王殿下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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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宜若微翹着小嘴,沉銀了半晌道,“這樣,你去多準備些小孩兒喜愛的小玩意兒和吃食,再將前幾日皇后姨母送來的柔雲緞裁了,制兩身小女孩的衣裳。”
頓了頓,她又不放心道,“算了,還是我自個去準備吧。”
啊環稍稍一想就知道自家小姐在打什麼主意。
“小姐,那柔雲緞可是少見的好料子,輕如柔雲,軟如柔雲,觸手綿糯,是罕見的好料,皇后娘娘也才得了兩匹,分了一匹給您,您就這麼給了那小郡主……”
就連宮中娘娘都沒有這份榮幸得一星半點料子裁塊帕子,小姐這一制就制兩身衣裳,可夠大方的。
“衣料就是制來給人穿的,福安還小,皮膚柔嫩,這柔雲緞剛合適。”
薛宜若滿心歡喜,看的啊環一言難盡,小姐這還沒進軒王府呢,就將繼母的關愛提上日程了。
這麼好的小姐,那軒王真是前世燒了棒槌那麼粗的香才得來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