嫺妃早就蠢蠢欲動,只聽慧貴妃這麼一說,雙掌一拍,便有兩名宮人擡着用紅色綢布蓋着的一樽有人高的花盆從殿外小心翼翼進入。
皇后見那露出的花樽底座,臉上的表情瞬間沉了下去,“這是何物?作何將花花草草搬上大殿,成何體統?”
話是對着嫺妃說的,但心知肚明的人都知道,針尖是對着慧貴妃的。
可慧貴妃卻如同聽了兩道風聲般面無波瀾,淺笑盈盈。
偌大後宮,偏慧貴妃和儷妃二分皇上盛寵,儷妃尚且有着維繫兩國邦交的緣由在,皇上高看兩眼說的過去,可慧貴妃便是實打實的偏寵了。
無子無女所出,身體羸弱,長相雖我見猶憐,但也絕對稱不上傾國傾城,便是這麼一個女人,讓天昭帝盛寵了二十餘年,擡了僅次皇后的貴妃之位都沒人敢置喙半句。
皇后心高氣傲,她瞧不上任何人,也心知肚明這些女人全是薛華裳的替代品,只不過慧貴妃段位高些,是最聰明,效仿的最以假亂真的那個。
可那又怎麼樣,終究她們全都不是薛華裳。
只有她,是她自己,所以她不得丈夫的歡心,甚至被憎惡。
花盆落在殿中之後,嫺妃迫不及待揮了揮手,宮人退去之後,她衝着上位的皇后揚眉一笑,“皇后娘娘,您稍安勿躁,馬上您便會知道,今日我與貴妃姐姐準備的壽禮有多與衆不同了。”
天昭帝眉目染笑,衝着慧貴妃伸出手,溫聲道,“你們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慧貴妃順從地將手搭上,另一手掩着帕子盈盈一笑,“是嫺妃妹妹的主意,東西也是她去尋來的,臣妾只不過搭個邊,幫着養了兩日而已。”
“嫺妃,就別賣關子了,打開瞧瞧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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嫺妃得了令,揚手一掀,一株斂蕊含苞的花株遙遙垂在枝頭上,瞧着戲的官員其中便有對花草極有研究的,一瞧見那花苞,失控的驚呼聲脫口而出,“這……這是半月妖嗎?”
嫺妃照那人看了一眼,是禮部的一名主事,名叫陳競,她笑了笑,“陳大人好眼力。”
陳競驚爲天人地直搖頭,“這半月妖可是罕見之物,生長環境又極爲嚴苛,需不溼不燥,不陰不陽,不高不低,風大不得,雨淋不得,才有生存的可能,且堪堪能找見的皆是植株偏小的,這還是老臣畢生第一次見到如此高壯的半月妖,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這番對話,一些對植物不甚瞭解的人也聽不懂是啥,光是聽出了這株連品種都還不知道是啥的花相當珍貴,世所罕見的那種。
聽着底下的竊竊議論,上位的慧貴妃從座位上起身,對着皇后方向謙恭行禮道,“皇后娘娘,今日乃您的壽誕之日,臣妾祝願皇后娘娘鳳主高瞻,福澤綿延,歲歲年年便如同這花中之冠半月妖一般,芳華無雙。”
幾乎是慧貴妃聲落的瞬間,那株本來偃旗息鼓的花苞在瞬間擡頭挺胸,花瓣一簇簇瀲灩而綻,葳蕤延肆,絕代如翩躚的少女。
花蕊正中,流光伴隨着清馥的香氣蔓延四散,叫人如癡如醉。
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空當,一簇碩大的牡丹已然開到極致。
映襯着皇后身上穿着暗紋壓底的牡丹,應景又別緻,這壽禮巧思百出,每一處細節都是用心到極致。
燕今也看呆怔了,作爲一個見識過萬千世界花花草草,就是沒見過實物,打開千度也是遍地圖片的現代人,竟也沒有見過眼前這株美到極致的牡丹。
美,似乎已經不能這麼簡單粗暴用來形容這株傲視羣芳的牡丹了。
皇后面無表情,眼底的光色在半月妖的流光中忽明忽暗。
半個月前,她便打聽到了這株半月妖,但是無論如何賣家都不肯出讓,偏偏今日出現在她壽宴的大殿上,被傅悠然拿來見花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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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故意的。
利用此花來諷刺她,她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她費盡心思也得不到,她玩膩了不要的東西丟給她,她不要也得要。
“皇后,發什麼愣?慧貴妃還行着禮呢。”
天昭帝不悅地提醒了一句,皇后醒過神,迎頭對上的便是一雙厭惡嫌棄的冷眸。
她咬着牙關,用力壓下,在幾乎碎了滿口銀牙之前,吐出一口咽不下的濁氣,“慧貴妃和嫺妃有心了,這壽禮本宮非常喜歡,定會擺在正殿內,好生招撫的。”
最後四個字,她咬的意味深長。
慧貴妃似是沒聽出來話中深意,只斂眸輕笑,“還沒恭喜皇后娘娘一門二喜,在今日壽辰大喜上,得二殿下和薛小姐婚事,當真是喜上加喜。”
“你!”皇后用力扣住了扶手,掃向慧貴妃的目光如同餵了毒般。
倒是天昭帝被這一句看似無意實則深意的話點醒了。
今日薛宜若以賭上清白的剛烈姿態,直接挾持了他,和容烯這事鬧到這份上,已經沒了轉圜餘地,薛府暫且不能得罪,便是驗出她腹中無孩子,他難道還能給她判下欺君之罪?
便是薛府抗罪不起,還有母后那一關,她待薛宜若之心,如同親孫。
天昭帝深吸口氣,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慧貴妃,心思微沉道,“既已診斷出薛小姐腹中孩兒安然,那這婚事便拖不得了,白安。”
“老奴在。”
“先將喜事頒令下去,回頭朕再擬旨,此乃大事,着禮部慎重交辦。”
“老奴遵旨。”
薛府嫡小姐自不比旁人,便是容烯的續妻,那身份地位絕對不是軒王前任王妃可比,加上皇上慎重金口,可想而知的榮寵。
這一道聖旨下去,有人歡喜有人憂。
喜的薛宜若和容烯,兩人對視一眼,如釋重負相視而笑。
不喜的容焰捏着長桌角,生生卸下了一塊,一旁看着的下人心驚膽顫。
父皇是老眼昏花了嗎,這等蹩腳拙劣的謊言都不戳穿,薛府那樣的門庭,怎麼可能會讓薛宜若未婚有孕。
爲什麼會是容烯這廢物,一個踐婢生的踐種憑什麼擁有他費盡心機也得不到的女人。
不甘心,他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