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妻子要說什麼,薛華晏失落地搖搖頭,“夫人是覺得她的眉眼和裳兒生的極像吧?我問過了,她母親不是裳兒,而且已經亡故。”
薛夫人到底心細些,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許是因爲曾經爲了長姐犯了錯,心中一直對丈夫唯一的妹妹,她那善良通透的姑子諸多愧疚,雖然丈夫從未責怪,可她每每想起,總會如鯁在喉。
垂思間,大掌攬過肩頭緊了緊,薛夫人擡頭看向丈夫,欲言又止。
“裳兒一直以來都無心後位,她會離開不是因爲你,更不是因爲長姐坐了後位。”他輕聲勸慰,“這麼多年過去了,夫人不要再愧責,你坐視長姐登上後位甚至還是幫了裳兒一把,解決了她想做卻不忍心的拒絕。”
“我們尋了裳兒這麼多年一直都杳無音訊,裳兒當年離家我們雖對外傳是和母親禮佛回來途中路遇歹徒墜了山崖,可我們都知她是悄然離的府,裳兒不是不知輕重之人,她知我們擔心定然會傳訊回來,可這麼多年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是怕……”
薛華晏又何嘗不知,心中難忍悲澀,妹妹古靈精怪卻善良聰慧,長久的失聯說明了什麼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願意放棄哪怕一星半點的希望罷了。
“夫君,我總覺得事有蹊蹺,這小丫頭的出現不像是偶然,天下相似之人千萬,面容相似是有,可神韻,姿態,便連小動作都神似幾分的當是罕見吧,或許這丫頭身上真藏有我們想知道的祕密。”
薛華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夫人言之有理,你放心,此事交給我去查,若兒婚期將近,你要忙的事情多,可要注意身體。”
薛夫人眉眼籠笑,有夫如此,她再無所求。
*
韶王府。
正廳內,燕安語坐在軟榻上,面容清淡,但掌在茶几一角上的絹帕已經捏着發皺。
門廊傳來聲響,她眼珠子一轉,人已經起身。
冬迎從外頭進來,風塵僕僕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便在剛進門檻的瞬間,砰一聲跪了下去。
“小姐……”
她抖着脣,嘴巴開開合合許久,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如何了?你倒是說話!”
“翊王殿下……殿下他……”
冬迎艱澀地吞了吞口水這才將頭擡起,“奴婢方才尋了御前伺候的故交,軟磨硬泡才套了話,翊王殿下去了南楚給皇上尋帝心蠱,皇上暗中派去南楚的人回來報信說,殿下他……已經,已經死在了南楚女王的毒物池中……”
話才落尾,燕安語腳下打了個晃。
“小姐……”冬迎忙扶住她,“此事宮內還被瞞着,皇上不許宣揚。”
燕安語捂着胸口,猩紅染進眼底,五臟六腑都像在瞬間被劇毒一寸寸滑過,痛到裂心。
預止……
她輕抽口氣,卻發現連空氣都浸滿了尖針利刺,每一口都痛到面目扭曲。
“小姐,您節哀啊……”冬迎不忍心,眼角也跟着紅了。
燕安語卻像被抽光了力氣,恍恍惚惚地跌坐在軟榻上,泣不成聲。
冬迎急道,“小姐,不能哭啊,千萬不能哭啊,韶王殿下馬上便要回府,現下哭腫了眼一定會讓他起疑的。”
燕安語卻恍若未穩,她哽咽難抑,“冬迎,是我錯了,我錯了。”
她死死咬着脣,直到這一刻才像從一場夢中驚醒過來,一場做了無比長無比沉醉的夢,夢中她沉浮貪婪,處心積慮,妄圖後位,直至看着心愛之人鬆開手,決然而去。
蜜雪言情小說 https://www.vegpulse.com/
如今她醒了才知道,這便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不能失去的不是榮華,不是權位,不是人上人。
而是曾經和預止走過的楊柳湖畔,相視而笑的瞬間砰然,以及他說的,你若想要本王娶本王便娶。
“冬迎,給我收拾包袱,我要去趟南楚。”
冬迎驚的差點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小姐,你說什麼?”
“我不信預止便這麼沒了,我要去尋他,告訴他我從未變過心。”
“小姐,這……萬萬不可啊,你可知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韶王殿下那該如何交代?”
“你便告訴他,最近我有些煩悶,想清淨清淨,去安林城的別莊小住一陣,讓殿下不必爲了我耽誤公事。”
“可這,奴婢覺得不行啊小姐,您打小養在深閨,從未出過遠門,奴婢擔心……”
“冬迎,南楚我必須要去。”她堅定道,“我會多找幾個武藝高強的護衛護送我,若殿下起疑,你想法子拖延着,我會盡快回來的。”
說完,也不等冬迎動作,自己迫不及待上手收拾起來。
預止一定還活着,他那麼強悍的人,怎會這麼輕易便沒了,她要找到他,若是他知道,她因爲他不遠千里冒着生命危險來找他,定會回心轉意。
燕安語這邊匆忙出門的時候,太醫院首府內,梅以絮推門進燕今房內的時候,屋內空蕩蕩,只餘了桌上一張字條,“我去南楚尋我男人了,別擔心我,此趟已做好萬全準備,會惜命,院首和貴妃娘娘那邊拜託你了。”
梅以絮對着字條無奈地嘆了口氣,早料到這妮子不會乖乖等着,罷了,這種死也要死在一起的鴛鴦,她也打不下手。
燕今當然沒有傻到單槍匹馬,她是打探清楚了消息,在翊王府門外不遠蹲守了半天,蹲到了準備出門的秋森。
瞪着橫在馬前的瘦小身影,秋森忍下不耐,“讓開。”
“要嗎一起走,要嗎從我身上碾過去你自己走。”
決然的神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秋森居高臨下與她對視許久,冷肅的面容最終還是熬不住她的決心,妥協之下,不情不願地鬆了一道縫,“我沒有準備馬車。”
![]() |
“無礙,我騎馬一樣能行。”
預止給她開過集訓班,不說精湛,趕個路還是綽綽有餘的。
“路上不一定都有酒樓飯館下榻之所。”
“沒事,餐風露宿我也不在話下。”
“南楚之地兇險無比,可能有去無回。”
燕今眸色一定,“我與他已結髮,生同衾死同穴。”
秋森無話可說,心中甚至生出來一絲敬佩之意,面上仍舊淡道,“走吧。”
燕今咧脣笑了。
兩人兩馬,踩着風火塵囂,朝着千里之外的南楚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