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王府。
燕安語緩緩睜開眼,神智還有些恍惚,耳邊傳來女子欣喜急切的聲音,“快,去稟報王爺,娘娘醒了。”
“可王爺現下正和燕大小姐在大廳商議事情呢,吩咐了任何人不可打擾。”
“糊塗,娘娘是先進門的,那燕大小姐就算是娘娘長姐,入了王府也只能以次位居之,如何能和娘娘相提並論,還不快去。”
“好好,我這便去。”
腳步聲行至牀前,“娘娘,您能聽到奴婢說話嗎?”
燕安語想回答,可喉嚨裏像被鉛鐵壓着一般,又澀又重,稍一吐息滿嘴的鐵鏽腥味充斥了感官。
她嘗試着動了動指尖,疼痛如同從那處觸動的筋骨往全身蔓延開來,彷彿要將她生生劈了兩半。
她一動不動,木怔地望着頭頂上一片白色的朦紗。
想起在王府門口被下人打到沒了知覺,屈辱,疼痛,羞恥和懊悔交織成一股摧心蝕骨的情緒,一寸寸剮着她的心窩。
“娘娘,奴婢倒了水,您先喝口吧。”
“嗯。”燕安語抿了抿脣,好不容易擠出了絲聲音,卻乾啞的像是七八十歲飽經風霜的老嫗。
她愣住,看着丫鬟端到眼前的水,死死咬着脣,硬是撐着錯骨般的疼痛,擡手接了過來。
丫鬟惶恐道,“娘娘,讓奴婢伺候您吧。”
燕安語沒有理會,水端在手裏,顫顫巍巍撒出了大半,剩下的一半在就口時滑出了手心,墜在了牀沿。
杯盞落地,一室伺候的下人全都跪了下去,噤若寒蟬。
跪在牀邊的丫鬟忙膝行過來,聲聲急切,“娘娘,您身受重傷,大夫說要躺着將養,萬不可起身,還請您千萬保重身體,別跟自個置氣啊。”
燕安語撐在牀上的手顫抖不止,卻倔強着不肯躺下,只吃力開口,“王爺呢?”
丫鬟欲言又止地支吾道,“娘娘,您昏睡了兩日,王爺得知您回來之後,寸步不離守了您一宿,現下回去休息了。”
她昏了兩日,他守了一宿便沒有再來了,剩下的時間呢?都守着誰?
方才的對話隔的遠,她聽的斷續不清,可她不是三歲孩童,看這丫鬟飄忽的眼神,想起被毒打前,隨意進入王府的浮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娘娘,奴婢已經讓人去請王爺了,您快些躺着,王爺瞧見您這副模樣定要心疼壞的。”
“扶我去門口,我要等王爺過來。”
“娘娘……”
丫鬟還想勸說,只是話還未出口就被一道銀鈴般的笑聲打斷了。
浮玉一身淡紫色的長裙,紗擺做的極長又寬,拖地而來的尾部心機地以花瓣圈繞,行步間,彷彿矗立花心,葳蕤綻放,妙曼無雙。
她笑着走進來,春風得意的面容精緻又瑰麗,和牀上憔悴枯槁似的燕安語一比,彷彿雲泥。
“二妹妹這是做什麼,身子受這般重的傷還不好好養着,就是去了門口,王爺不想來,你等到明日也是來不了的。”
燕安語看着她,面色森冷道,“誰準你進本妃的寢室,滾出去。”
“二妹妹這般說可就太傷姐姐的心了,姐姐聽聞妹妹被不長眼的下人打的半死不活,便着急過來瞧瞧,姐姐也是一片好心呀,再說了這清華院王爺可允諾了我,等我進了王府,便可直接入住這寢室。”
她笑眯眯俯下身,“準確來說,現下可是二妹妹你鳩佔鵲巢,姐姐我是可以將你趕出去的喲。”
“你!”
燕安語本就氣力不濟,被這話一激,眼前一片昏黑,嘴脣抖了抖,聲嘶力竭地吼道,“滾,給我滾。”
“妹妹可千萬別動了大氣,本就只留了一口氣,若有個好歹,姐姐和王爺這婚事往後拖一拖倒是沒什麼,只是苦了母親才被父親休棄,又要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姐姐瞧着於心不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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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休棄!
燕安語如遭五雷轟頂,腦中瞬間空白,許久過後,她才擡頭,瞠目怒斥,“爹爹向來敬重母親,不可能會休了母親,你這踐人若再胡亂造謠,本妃撕爛你的嘴。”
彷彿聽了什麼笑話,浮玉掩着嘴,湊到她近前,故意笑得花枝亂顫,“知道妹妹不信,沒關係,姐姐我特意在城郊破宅給母親安置了臨時住所,妹妹大可以親自去瞧瞧,向來高高在上的母親,扒着餿飯,喝着糠水,嚥着醃菜的模樣,當真是別開生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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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安語呼呼喘着大氣,因這這話,本來煞白的面孔被翻涌的氣血激出了幾縷紅色,她擡手撲了過去,浮玉早有準備,在她撲上來的瞬間,迅速往後一退,滿目昏眩的燕安語當頭從牀沿栽了下去。
“娘娘……”丫鬟驚叫,飛快上前。
燕安語揚眸死死瞪着浮玉,恨不能生吞了眼前面目惡毒的女人,她掐着丫鬟的手,失控到嘶聲,“給本妃拿下她,掌她嘴,將這踐人往死裏打,打死她。”
丫鬟卻默然地垂下腦袋,毫無動作。
燕安語愕住,目光擡起,看着一室的下人,沒有一個執行命令,個個都垂着腦袋當了鵪鶉。
她似哭似笑地哈了一聲,只覺胸口氣血翻涌,下一瞬,一口濃血嘔了出來。
“娘娘……”
“杵着幹什麼,還不快去給王妃娘娘尋大夫來。”
丫鬟胡亂點了點頭,撒開了手往外跑去,燕安語想抓住她,卻抓上了探手過來的浮玉。
一瞬間,她只覺整個後脊都涼了半截。
“妹妹在害怕嗎?”浮玉慢條斯理地攙着她,看似要扶她起來,卻在就要扶起的時候,突然手勁一軟,燕安語又重重撲回了地上。
渾身散架似的疼痛,分筋錯骨般撕扯着。
她無法言語,彷彿連呼吸都在痙攣。
容爍,容爍你在哪裏……
“妹妹可是在念着王爺來救你?”浮玉如鬼魅般貼近過來,將她的心思猜的透透的,“說來,妹妹可當真是厚顏無恥呢,心中想着旁的男人,卻要王爺來憐惜你,你到底哪兒來的臉?”
冰冷的指刮過燕安語急劇顫抖的臉皮,她低聲發笑,“妹妹想知道王爺方才在做什麼嗎?”
燕安語瞳孔劇縮,全力抗拒卻無法動彈,這副殘廢一般的模樣看的浮玉笑容漸深,“王爺方才就在大廳偏室,猴急地將姐姐壓在桌上如狼似虎呢,一聲聲小妖精喊的人神魂顛倒,我們酣暢雲雨的時候,他可沒記起過妹妹還半生不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