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宜若怔怔看着她,彷彿回到了當日在太后謝佛宴的大殿上,那個慷慨陳詞爲邊境將士請糧的女子。
她的胸懷和豁達總能一次次刷新她的高度。
這樣的女子,若是她薛家人,該是何其有幸。
薛宜若抿了抿脣,“啊滿,你既喚我一聲薛姐姐,我便不同你客套生疏了,還有一事,姐姐希望你如實告知。”
下意識的,薛宜若在說出這話的時候,燕今隱隱猜到了她要問什麼。
她點頭,“薛姐姐直說吧。”
“你可知你這畫像同一個我薛家故去的人,也就是我的姑姑薛華裳長得極爲相像,姐姐想知道,是巧合嗎?”
燕今坦然地看着她,“不瞞姐姐,這個問題,已經不止一個人來問了,妹妹現下便能如實告知,雖然我也很希望有個像薛姐姐這樣的漂亮又聰慧的姐姐,可到底薛家的門楣不是像阿滿這樣的平頭百姓能肆意高攀的,姐姐爲人謙和親近,啊滿更不敢欺瞞。
故去的薛小姐清名盛傳,是京中哪怕至今依舊被人津津樂道的神女一般的人物,而我母親只是一介山野村婦,生的是有幾分姿色,但絕對不敢和薛小姐做比,她叫妹娘,並不是薛華裳小姐。”
薛宜若眼中滿懷希冀的光芒肉眼可見地暗淡下去,這樣毋庸置疑的信任讓燕今神情閃躲地斂了眸。
鴉羽般的眼睫蓋下,擋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心虛和愧疚。
在她心中,薛家是她的至親,和容煜一樣不分伯仲,天昭帝生性多疑,心狠手辣,他既然已經對容煜生了殺心,那麼對樹大招風的薛家下手也不過早晚問題,一旦身世曝光,不光給了天昭帝對薛家不利的把柄,也等於給當初暗害母親墜崖的兇手遞了一把刀。
她還沒有承歡舅舅和外公膝下,如何能先成爲他們的拖累。
“薛姐姐,雖然啊滿無幸成爲薛家人,但若姐姐不棄,啊滿還是喊你姐姐,可好?”
薛宜若難掩失落,嘆息一聲,看向她時又真心道,“宜若求之不得。”
她笑了笑,“妹妹放心,既是你的私事,今日出了這房門姐姐絕不多嘴,改日若有難處,儘管來薛府尋姐姐,姐姐定然全力護你。”
薛宜若的善解人意和進退有度,讓燕今釋懷地笑了。
有這樣的親人,她已經賺了。
“天色不早了,讓我大哥送你回去只怕殿下會吃味,姐姐安排了兩個身手不錯的侍婢送你回太醫院首府。”
“姐姐思慮周全,多謝,不過未免節外生枝,姐姐還是同我兩路離開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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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帶回帝心蠱,預止此趟去面見天昭帝情況未明,眼下還需要步步謹慎。
薛宜若正有此意,“你先走,我半個時辰後再離開。”
燕今起身道別,薛宜若安排的侍婢已經等在酒樓之外,天色已經近半夜,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忽明忽暗的燈籠將頎長的投影拉的深重搖曳。
“兩位姐姐,前面街巷拐角便是太醫院首府,有勞兩位了。”
兩人拱手,剛要俯禮告辭,突然間,其中一人卻猛然扭頭犀利地望向黑鴉的一排屋頂,另一人也在同時間眸色警惕地擋在了燕今跟前。
“小公子,此地不安全,快些離開。”
燕今立刻反應過來,來人是衝她而來,而且太醫院首府就在眼前也敢這般肆無忌憚地動手,她面色一緊,剛要擡步,幾道黑影從四面高牆無聲飛落,將她的前後路盡數封閉。
他們沒有帶武器,但周身散發的殺伐氣就是她一個毫無武功底子的外行都能感覺到的森冷。
薛宜若派給她的兩名侍婢也是習武之人,對方是不是高手一目瞭然,雙方實力懸殊,她們心知肚明今日只怕要喪命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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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依然護主心切,其中一人壓了聲音迅速說道,“小公子,我們姐妹二人先行拖住他們,一旦有了縫隙你便跑,太醫院首府便在不遠,千萬別回頭。”
黑衣人似洞察了她們的意圖,沉冷的聲音透過夜風傳過來,“若是小公子老實跟我們走,這二人可留下性命。”
手中沒有武器,且沒有直接上手殺人,說明他們想要留她活口。
是天昭帝還是哪個宮的娘娘?
燕今眉目冷峻,直視說話的黑衣人,“不知哪個宮的娘娘,如此猖狂,前面不遠便是太醫院首府,若是我喊救命,你們便這般篤定能逃得了?”
“小公子大可以試試,是你的嗓子快,還是我等的速度快,娘娘之命只要你,可沒說留下旁人性命。”黑衣人冷笑,“小公子還是識趣些,我們儷妃娘娘耐心有限。”
這便自報家門了?是當真太過自信,還是故意爲之?
燕今凝着發緊的呼吸,背脊冰冷一片,她看着視線所及的太醫院首府,到底不敢拿身旁這兩個無辜的姑娘賭命,“我跟你們走,讓她們先走。”
“可以。”身後的黑衣人們立刻往旁一站,讓出道來。
“小公子……”
燕今做了打斷的手勢,“趕緊走,他們要留我活口,不會傷我性命。”
兩人咬牙,只能離開。
確保人安全離開,燕今轉身,看着爲首的黑衣人,不動聲色地朝着他緩緩走過去,待到近前時,她突然衝着黑衣人身後驚呼一聲,“翊王殿下!”
跟前的幾個黑衣人幾乎在同時齊齊進入了戰鬥姿勢,警惕的模樣是骨子裏透出的下意識恐懼。
冷風颼颼過境,四周鴉雀無聲。
燕今撲哧一聲樂了,“這麼怕啊,我還以爲你們有多能耐呢。”
“你!”爲首的黑衣人平白被耍猴,惱羞成怒揚掌便要劈。
“不可。”身旁的同伴瞳孔一緊,慌忙就要阻攔,可手還沒來得及伸出去,呼嘯的風聲從他耳畔急速擦過,捲住了揚手黑衣人的手腕。
他後知後覺地摸上自己的耳朵,一手血腥的驚愕還沒緩過來,就見眼前同伴的手腕突然垂了下去,扭曲到整個手掌和手臂貼平了。
那‘嘎啦’的脆響,在靜寂無聲的街巷內,傳散的幽森悚慄。
稀疏的光影下,那斷了同伴手骨的利器,比同伴橫出手背的骨頭還要森白。
骨鞭!
全京城只有一人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