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的男人掂着荷包,樂地眉開眼笑,“貴人下次再有這等好事,記得找我們啊。”
他們都是底層的地痞匪子,好吃懶做沒有正經營生,平日裏做慣了偷雞摸狗無恥混賬的勾當,像這種既能爽又有銀子拿的事等同於天上掉餡餅。
暗處的人沒有應聲,幾人正欲上前,只聽一道老沉的聲音喝斥道,“拿了銀子還不滾。”
幾人呲了呲牙,覺得沒勁兒,撈着錢袋子嘻嘻哈哈繞道走了。
荷包在手中一上一下地掂着,不小心掂了空掉在了地上,爲首的男人俯身去拿,卻看到了一道拔長的影子拖着長刀斜射進眼底。
他怔怔擡起頭,眼前的人影甚至沒看清,唰的一聲,只覺脖子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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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身後的其他醉漢見狀,驚恐駭目,正要逃,才發現四面都被逐漸圍過來的黑衣人包圍了,他們拖着長刀,動作迅捷利落,幾人連呼救聲都沒發出,便被抹了脖子,身體甚至連倒地的機會都沒有,倒下的瞬間就被黑影接住,飛快朝四面暗處拖走。
兇案的原地,連一點血跡都沒留下,仿若方才這處根本沒人經過。
暗處的女子緩緩踏步而去,一身純白輕裝,似陽春白雪般純淨,她帶着白紗斗笠,與身後血腥屠殺的一幕宛若天堂和煉獄的一線之隔。
接過身旁嬤嬤遞上來的絹帕,輕輕捂了捂口鼻,兩人拐出巷口,看到縮成一團蜷在牆角,抖如篩糠的薛娉婷。
潔白的繡花鞋落地無聲,行至跟前,她脫下身上的披風親自蹲下身給薛娉婷披上。
察覺到有人靠近,薛娉婷如驚弓之鳥般狠狠反彈地抵住牆面,擡頭看過來的視線如只幼狼,警惕到尖銳。
“別怕。”女子輕聲道,“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見對方沒什麼傷害力,薛娉婷眼中的兇光瞬間退去,轉而成一片恨毒的猩紅,“是薛宜若,是她,就是她。”
她歇斯底里地哭吼,瘋狂撓抓自己身上的皮膚,兇狠的力道彷彿要將自己撕扯一層皮下來。
女子不急不徐地握住她的雙手,阻止她的失控,“我知道,我都聽見了,是薛宜若。”
薛娉婷緩緩擡頭看着她,白紗飄飄,將女子裏頭的臉遮的欲隱欲現。
“你的長姐是京中盛名的名媛,但她卻容不下一個小小的庶女,她厭惡你名聲差,嫌棄你污了薛府的門楣,更恨你幾次陷害她,她要將你和你娘送去郡陽,甚至在你們離開之前,毀了你,好讓你下半輩子都做個安分守己,再也擡不起頭的薛府庶女。”
溫婉的聲音柔柔嘆息,滿是心疼,“幾年,也可能只要幾個月,當所有人都遺忘了你們母女,你們便連活着的價值都沒了,‘暴斃郡陽’便是你們最後的歸宿。”
女子纖白的手柔弱無骨般,溫軟地撥開薛娉婷粘在額角的碎髮,“我知道你的痛你的恨,多年被壓一頭的不甘心,同爲女子,我理解你也很心疼你,你有什麼錯,只是想讓你爹爹多看你兩眼,只是想得到如你長姐一般的關愛目光,只是想讓你母親也過的好一些。
但是你沒有辦法,你只是一個庶女,一個薛府想放棄便放棄的無關緊要的人。”
薛娉婷死死咬着脣,脣齒間血腥滿布,她扣住女子的手,嘶啞的嗓子沉的發痛,“你說你能幫我,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女子溫聲道,“這天下的女子如你一般不幸的比比皆是,最該被疼愛被捧在手心的人應該是你們才對,而你的長姐已經享盡天下之幸,卻仍不知足,你所受的一切痛苦和不幸應當由她來承當。”
薛娉婷赤紅的眸子終於繃不住,淚水決堤而出,“是她,都是她,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恨她,我恨她!可我能怎麼辦,所有人都在幫薛宜若,沒有人看得見我,我什麼也做不了,我是個廢人,我什麼都做不了。”
女子素淨的指尖捻着一支藥,緩緩放進她手裏,聲線始終柔音婉婉,“這藥慢性,你去了郡陽之後,沒人會懷疑你,你今日所受的恥辱和痛苦,她會償還你千百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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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娉婷捏緊了手中的藥,看向女子,“你是誰?爲什麼幫我?”
“我也同你一般,一個曾被忽視,被踐踏,人人可欺卻沒人看得見的庶女,所以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那,那些曾欺辱你的人呢?”
女子清淡一笑,笑聲婉約無比,但出口的話卻讓人背脊發寒,“自然都死了呢。”
“別怕,等你嘗過報復的快感,你會喜歡甚至會上癮的。”
將薛娉婷身上的披風攏了攏,她緩緩起身,像個知心的大姐姐一般叮囑道,“好好收拾一下,有人會送你回去的,別讓你娘擔心。”
女子說完,轉身離開,如來時一般,不急不徐,淡然如風,彷彿只是來奔一場好友的赴約。
空氣中隱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薛娉婷擡頭,目光一直跟隨那女子消失不見的背影,她才深吸口氣,一聲不吭起身,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將身上的披風用力抽緊繩帶。
回了薛府,看到坐在院門口橫欄旁,強撐着睡意的藍氏,薛娉婷斂下眸光上前,在她跟前緩緩蹲下,低聲喚道,“娘。”
藍氏幾乎是立刻便清醒了,下意識便將她的手抓住了,“回來了,回來了就好,你若再不回,娘便想去求你爹爹找人去尋你了。”
薛娉婷輕扯了下脣角,“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女兒以後都聽你的話,我們去郡陽,我們母女好好過日子。”
藍氏難以置信地愣住了,看着女兒眼底平靜到近乎死水一般的目光,隱隱感覺哪裏怪異,但沒來得及細想便被薛娉婷揚起的笑意掩蓋了下去,“夜深了,進屋睡吧,明日我們便去同祖父還有爹爹大娘辭行。”
“好,你想通了就好,娉婷,只要娘還有一口氣在,娘一定會護你周全的。”
薛娉婷眼睫低垂,靜默了半瞬,啞聲笑了笑,“我知道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