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寧宮偏殿。
容燁站在案桌前,負手凝眉。
在他跟前放着的是一副畫像,正是今日朱格讓掌櫃的交給他要尋找的人。
侍從探出腦袋,嘖了一聲,“主子,這小子定是在耍弄我們,這是個人嗎?這天下有這麼醜,還男女不分的人嗎?”
容燁看他一眼,“止痛藥吃的舒坦了吧,怎麼不說人耍弄你?”
侍從努了努嘴。
“本王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容燁看着他,“你若想廢掉一只手直說便是,也不用本王替你安排。”
侍從張了張嘴,囁喏道,“小的知道了,小的會對那小子客氣點的。”
容燁拿起畫像,畫像上的人連臉部線條都是歪扭的,五官胡亂堆疊,這不是耍弄,而是那小姑娘根本不會作畫。
他隨口冷哼一聲,“這裏是京城不比我們在蜀地自在,再改不掉跋扈的性子,大有本王保不住你的時候。”
侍從被罵的一臉菜色,奄着腦袋,心中腹誹,他這性子也不是第一天了,也不見主子對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那小子不會給主子下藥了吧?
“主子,皇后娘娘要給您相看王妃,您真的打算就算了?”
“不算能怎麼辦,她是我母后,已是我這世上唯一還舍不下的人,若是她能開心些,便娶吧。”
侍從皺着臉,“小的知道主子心中不喜,小的不想主子過的這麼不快,這京城雖然富庶,但處處掣肘,還不如咱們在蜀地自在。”
容燁聞聲沉默,許久才嘆息道,“既已回京,便不說這些了,你下去吧,本王自己待會兒。”
侍從離開,容燁低垂的眸又落在了畫上,凸眼,平鼻,歪嘴。
他忍俊不禁地挑了挑脣角。
……
翊王府。
容煜剛踏步而入,早已候在門口的秋森迎面而來。
“有消息了?”
秋森點頭,“主子,接你的消息,已經連夜放出人去尋胡銳,人已經找到,在北域慶城,未免打草驚蛇,我們的人埋伏在一里之外等候差遣。”
容煜面色沉冷,稍一靜候,旋身往外,“我們現下便出發。”
秋森急道,“主子,北域慶城是極寒之地,中秋一過已是大雪紛飛,馬上就要臨近十五,您身上寒毒將發,皇上又任命你爲芷陽公主送嫁,這節骨眼上,如何去得了慶城,還是讓屬下帶人去吧。”
“胡銳此人,武功深不可測且擅隱遁之術,若不然當年他斬殺朝廷重臣,朝廷也不會遍尋不到人,那野狼峯的蝸居之地也是薛子印花了許久才找到,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可……”
容煜擡手阻斷,翻身上馬,“我自有分寸,趕路要緊,你派人捎個祕信給太醫院首府……”
他微微一頓,“給梅姑娘。”
秋森秒懂容煜的意思,此舉是爲了掩護阿滿,梅姑娘自會同阿滿交代。
“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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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十五不到十日了,前去慶城若是順利,來回少說四五天,他必須要在十五前趕回來。
若是能尋到胡銳,他的寒疾之症興許就有眉目了。
他伸手進懷中,掏出裝有兩人結髮的荷包,黑眸滿是柔意,“啊滿,等我回來。”
隨即‘喝’的一聲,駿馬飛馳而去。
秋森尋了身邊人連夜去了太醫院首府找梅以絮。
爲了不驚動旁人,翻的牆,巧的是,正好在迴廊轉交撞見了人。
“梅姑娘,屬下是鎮北將軍旗下紅甲軍,奉命特來爲您帶個祕信。”
梅以絮眉頭一緊,“什麼祕信?”
“將軍和秋副將離京去了北域慶城,已有寒毒的線索,若是順利,十五前定能回來。”
“慶城?那地兒冰天雪地,容煜是不要命了!”梅以絮氣急一句,心中自然清楚,他此舉不過是想讓她轉手告訴岑言。
如此小心翼翼的保護和珍惜,她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覺五味雜陳。
可順利的話大婚前能回來,若是不順利呢?
她咬着脣,指骨下意識全蜷曲了起來。
“我知道了,有勞。”
看着紅甲軍拱手抱拳,轉身迅速離去,梅以絮也沒有耽擱,立刻掉頭朝燕今的房間走去。
可眼看着房間就在眼前,她站在隔着一條迴廊的轉角,突然舉棋不定起來。
她不知容煜和岑言是哪兒得來寒毒的消息,特意去的慶城。
可他知道寒毒之症並沒有那麼容易解除,若是能解,以師父和義母的關係,不會眼睜睜看着容煜受苦多年。
容煜此去,吉凶未卜。
若是告訴岑言,她還能安心幫她嗎?
若是她也離開去了慶城,她怎麼辦?去東疏的機會就只有這麼一次,她真的不想錯過。
姬宸答應過她,便是不能給她唯一的身份,也會讓她的付出有所得,他不會負她。
她擡頭看向那間還亮着燈火的房間,牙根咬的死緊。
容煜武功高,行事有分寸,此去當是吉大過兇,所以,就算不告訴岑言,等他十五之前回來,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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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得到了安慰般,她深吸口氣,搭着身旁的廊柱,緩緩轉過了身,朝着反方向離開,再也沒有回頭過。
心神不寧間,她不知不覺走到了熟悉的地方,擡頭一看,正是穆柯丞的院落。
裏頭熄着燈火,這麼晚了,師父當是睡了。
她轉身正要走,一道細微的聲響突然從身後的房間傳出。
她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去,聲音正是從穆柯丞的房內傳出的,是道女聲。
若是她知趣點,這個時候,應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直接離開,可人總是這樣,對什麼都充滿好奇,往往在打開了潘多拉魔盒,釀成罪惡的後果時,才悔不當初。
而此時的梅以絮正是如此,若是早知道會聽到那些震碎她心魂,仿若將她神魂抽去,險些讓她站不住腳的話,她怎麼都不會選擇靠近師父的房間一步。
可一切都晚了。
如何回到房間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手腳冰冷到麻木,她使勁反覆地搓都覺得冷的沒有一點知覺。
原本她還有所遲疑,有所不捨,可到這一刻,她最親近的人將她推向了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