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語腦中嗡了一聲,好似被雷劈了一道,一瞬間空白一片。
“娘娘,您沒事吧?”
她茫然地眨眨眼,許久才從昏黑的視線中掙脫出來,反覆吞了幾次口水,才艱澀問道,“一共多少錢?”
“現銀包括所有儲存廳的珠寶首飾摺合一共五萬三千兩白銀,鋪面和宅子加起來一共五處,摺合現銀一共六萬兩白銀。”
“全……全部沒了?”
下人垂着腦袋,不敢應聲。
她深吸口氣,“現在府內還剩下多少銀子?”
下人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於心不忍,“娘娘,府內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千兩白銀了。”
“一千兩……”燕安語雙目無神地喃喃。
一千兩只夠這個月的下人俸銀和生活採買,便是想要一身稍微體面點的年服都不可能了,若是沒有法子湊錢,只怕這個年關也撐不過去了。
她堂堂燕府嫡小姐,高高在上的韶王正妃,竟落得如此窘迫難堪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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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奴才今兒來,還有一件事想跟您說。”
燕安語擡起疲累的眸子,眼前這個已經是府內爲數不多的男僕,之前伺候容爍的不是隨着容爍一道被髮配了,便是在聽聞韶王府出事後生怕被連累,連夜跑了的。
燕安語似是猜到他要說什麼,臉色一冷道,“你是家生子,生契都在韶王府,離開了韶王府內,外頭哪戶大戶人家會要你?”
下人臉色窒了窒,口氣多了幾分不悅,“娘娘,府內如今的境況你也知道,奴才是家生子不假,可王爺早些年便答應將生契還給奴才了,如今王爺不在了,你不能言而無信啊。”
府內那麼多家生子,容爍豈會平白無故允諾還給一個家生子生契,這話無非就是欺負韶王府沒落,她一個女人奈何不了,才故意誆騙刁難。
“王爺是不在了,可韶王府還沒被抄呢,豈容你這等刁奴欺辱到本宮頭上?”
下人努了努嘴,絲毫沒將她的怒意放在眼中,甚至悻悻然道,“奴才不走也行啊,娘娘能保證月月發的出俸銀嗎?若是發不出來,奴才這嘴一餓便容易亂說話,等京中到處都傳韶王府揭不開鍋,連下人的俸銀都發不出來的傳言時,奴才想娘娘定是也不願看到那景象吧。”
燕安語繃着眉目,眼中的怒火險些壓制不住。
“奴才今日說的這些話可不單單是奴才的意思,還有府內多數下人的意思,如今府中連銀子都要沒了,娘娘不如早做打算,放我們離開,我們還會感念主母恩德念你幾分好。”
說完,他輕哼一聲,甩頭離去。
人走了許久,燕安語久久說不出話來,交握住的兩只手緊的險些都要扭斷。
容爍不在了,韶王府總要存活下去,爲今之計,她只能求助姨母儷妃。
可一想到儷妃,她心中又難掩膈應。
她沒有孩子,容爍被髮配之後,儷妃對韶王府彷彿看不見了一樣,半點支援沒有不說,就連幾句安慰都沒有。
當初母親被父親休棄趕出燕府,儷妃也同樣半點救濟都無,導致母親被浮玉那踐人糟踐了一段時日。
若不是沒有辦法,對這樣翻起臉來便六親不認的姨母,她當真一面都不想見。
屈居人下的恥辱,就連下人都能爬到頭上肆意欺辱,她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撿起地上還未縫製好的冬衣。
許久過後,“來人。”
外頭進來兩個丫鬟,“給本宮梳妝。”
……
翊王府。
二度婚禮,昔日門庭冷落的翊王府,如今就差被踏平了門檻。
道喜聲不絕於耳,薛華晏想到薛太師大壽那日的紕漏,緊張的生怕舊事重演,有歹人混跡進來欲行不軌,特意讓薛子印從玄機營調出了幾十個虎嘯軍將士把翊王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不知道的,還以爲裏頭髮生了什麼軍緊大事。
容煜被灌的差點走不動道,最後還是幾個副將將賓客一一送完。
慧貴妃在新房和燕今敘了幾句小話,出來的時候,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他拉住秋樂叮囑了兩句,“讓廚房多熬些醒酒湯,今日這喝的分量都快趕上一年了,煜兒酒量再好,明日估計也得頭疼一番。”
“是,娘娘寬心,奴婢記下了。”
“恩,好生照顧主子們。”
“好,恭送娘娘。”
宮人攙扶着慧貴妃出了門庭,在轉角時,她微微頓了頓腳步,往一旁佈滿盆景光影照不到的地方望了一眼。
“娘娘,怎麼了?”身旁的嬤嬤狐疑問道。
慧貴妃搖搖頭,興許是她的錯覺吧,方才好似看到有人藏身那處正盯着她。
“沒事,走吧。”
出了翊王府,剛坐上回宮的轎子,兩個從翊王府內出來的賓客從轎旁擦過。
酒意濃重的話傳進來。
“慶王已死,韶王被髮配,宮內剩下的皇子已經沒有幾個,倒是一直默默無聞的二皇子走了頭運,娶到了薛大小姐,如今就連翊王殿下都娶了薛府的孫小姐,這二人關係匪淺,翊王雖是外子,可手握北境強兵,用兵如神,只要他有心,只怕這東宮之位二皇子希望極大。”
“可不是,今日這婚還是太后親賜,皇上孝順,對太后的話一向敬重,聽聞皇上初登基,太后便動過讓薛家小姐掌權後宮的主意,可薛小姐紅顏薄命,如今允了薛大小姐嫁入軒王府,又賜婚外孫小姐給翊王,也不知這位老祖宗是不是早有打算。”
“所以以後要多多巴結軒王了,這儲位之爭,鹿死誰手,還真說不定。”
聲音漸行漸遠,嬤嬤站在轎子外頭垂首謹語,“娘娘,老奴這便……”
“罷了。”慧貴妃淡聲道,“兩個喝多了醉漢的醉話而已,便是治了罪,還有旁的人說,本宮乏了,回宮吧。”
“是。”
轎子擡起,朝皇宮方向徐徐緩進。
轎內的慧貴妃微闔着雙眸,輕問,“東疏那邊,有消息了嗎?”
嬤嬤輕而謹慎的聲音傳進來,“回娘娘的話,還沒有,老奴即刻加派人手。”
“不用了。”她低低沉息,“既不想讓本宮找到,那便不找了,到底年輕,既然非要撞一回南牆,本宮縱着便是。”
嬤嬤點頭不語。
轎子漸行漸遠,不多時,一個身影在翊王府大門後緩緩走出,目視離去的轎子之後才轉身往裏而去,目標是蕭老夫人的靜安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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