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只是個‘丈夫’的母親,跟她無關,她自然不必忍。
可如今她是她男人的母親,就跟她大大相關,她一定要將人拿下,讓她心服口服。
轉了轉眼珠,她笑着看向龔嬤嬤,“有些渴了,勞嬤嬤幫我沏壺茶來。”
龔嬤嬤看了一眼蕭老夫人,後者示意了,她才冷着臉出了門。
龔嬤嬤是蕭老夫人入府以來第一批留在身邊伺候的老人,其餘的不是離開了便是病逝了,現下唯獨就剩了她一個,她對蕭老夫人有愚忠,自然愛屋及烏蕭老夫人喜愛的林笙笙。
自己巴巴討好伺候着的‘未來主子’說沒就沒了,她不待見她這個半路程咬金她也理解,可她大概也想不到,其實蕭老夫人對林笙笙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疼寵,如果她所猜不假,偏寵林笙笙也不過是她做給外人看的靶子。
“人也被你支走了,有話便直說吧。”蕭老夫人輕佻慢捻地轉着手中佛串,眸色寡淡地看着她。
“母親倒是比兒媳想的通透,兒媳能有什麼話,如今成了預止的妻,自然心念的皆是丈夫。”
“煜兒不在這兒,你不用跟老婆子裝腔作勢,你是個聰明人,既離開了這吃人的京城闊門,爲何還要回來?”
這般提防,看來她猜測的不止半數真,只怕八九不離十了。
“我爲何回來?自然同母親一個心境,您當初既拋棄了預止,又爲何在他得勢時回來,母親可知,若不是看在預止的面上,你早已是坊間人人唾棄的自私自利,涼薄貪婪之人,可母親不也回來了?”
話到一半,燕今徑自找了個椅子坐下,看向蕭老夫人的笑意越發深邃,“讓兒媳猜猜,您當初若真的嫌棄預止累贅想要拋棄,尋個荒野山地由着他自生自滅就行了,再不濟尋戶過得去的人家丟棄門口也可,又非得駕趕馬車長途跋涉到鬧市中將人丟下。
巧的是,偏在沒多久便碰上了以善良溫賢盛名的長樂長公主途經,更巧的是,她又剛巧喪夫又一直膝下無子,任何事太多的巧合加身就顯得刻意了。
母親算計的滴水不漏,預止被長樂長公主帶走也在你的意料之中,你篤定以長樂長公主的賢名必定會善待預止甚至苦心培養他,可長樂長公主深處深宮,是高不可攀的貴人,你一介商賈之婦出身,又是怎麼得知長樂長公主的行程以及熟知她的人品。”
她漸漸斂下嘴角的笑,黑白分明的眸又亮又利,“母親,您認識長樂長公主吧,甚至到這般瞭解的地步,只有宮廷出身並且熟交的人才能做到。”
“夠了。”蕭老夫人怒道,“你所說的都是無稽之談,長樂長公主是人上人,豈是我這等民婦能攀的上的,老婆子就是貪婪富貴,自私寡薄又如何,外頭的人愛說便說,他們越說便是越眼紅,老婆子怕什麼,又不會少塊肉。”
“母親若真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不懼流言蜚語,又豈會日日窩居這靜安軒,連出門都不敢。”面對蕭老夫人的漸漸沉不住氣,燕今笑得越發雲淡風輕,她指着身側的佛堂,“這地兒不是母親的禮佛之所,只怕是你良心的懺悔地吧。”
“嘎呲……”蕭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擠壓在了一處,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燕今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母親,兒媳沒有旁的意思,今日來的目的不過是想告訴母親,以前我是燕府大小姐,嫁的是翊王殿下,無恩無怨無牽無掛,我對你們的苦衷還是孺慕不感興趣。
如今我是薛府孫小姐,嫁的是深愛之人,急他所急,念他所念,他不悅我便不悅,讓他不悅之人便是讓我不悅之人,便是母親你也一樣。
可我知道,哪怕預止嘴上怨恨你的狠心,可心中半刻沒忘記,你是他血脈至親,我不管前程往事,也不管母親苦衷何爲,我只要我男人心無旁騖,在面對朝堂腥風血雨時,心中裝着的妻兒母親是力量是鎧甲,而不是雪上加霜的冰冷和僞裝。”
看着蕭老夫人一言不發地垂眸沉默着,手中的佛珠也再沒轉動,燕今緩緩起身,“今日叨擾母親許久了,兒媳便先回去了,母親好生歇息。”
她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沒有回頭道,“我們是一家人,這也是預止以爲的。”
出來時,和端着茶具的龔嬤嬤打了個照面,燕今眉眼彎彎道,“勞嬤嬤伺候母親用茶吧,我不渴了。”
龔嬤嬤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見人走了,端着托盤進來,剛要開口,卻瞧見了蕭老夫人擡起的溼紅雙眸,她大驚,當即怒道,“老夫人,您等着,老奴這便去請王爺做主。”
蕭老夫人擦了擦眼角,斂了斂情緒道,“做什麼主?”
“王妃娘娘欺人太甚,這才進門幾日便將你欺辱哭了,這等不敬孝尊上的女子,根本不配做咱們王府的女主子。”
看着已經沒有身影的門口,蕭老夫人釋懷地嘆息,“你錯了,沒有人比她更配了。”
娘娘,王爺,老奴沒有看錯人,她當真像極了當年的華裳小姐,敢愛敢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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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子兜兜轉轉得此摯愛,是你們在天有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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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靜安軒,燕今只覺通體舒暢,今日目的原本也是敲打敲打,老夫人藏了這麼多年只怕不好周旋,沒想到效果比她預期的好太多。
只要不是惡意拋棄,便是她有千般苦衷,她還是那個深愛兒子的母親,這便夠了,至於原因,來日方長。
“姑娘。”
遠遠的,方凌人疾步而來,隔着距離,燕今便瞧見她臉上兜不住的凝重。
她眼皮狠狠一跳,隱有不好的預感。
凌人一向沉得住氣,能讓她如此失控,只怕不是好事。
念頭剛起,便一語成讖。
方凌人是跑過來的,想來跑的急,氣息微重道,“軒王病發驟急,已經快不行了,您快些去軒王府吧。”
燕今腳下險些站不穩,她手心微抖地踉蹌了兩步,下一刻,提了裙襬便往大門疾奔而去。
“馬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