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明日便是四國邦交宴,爲了替燕今贖罪,輕重都不顧了?”
她正欲轉身,容煜掌住了她肩頭,不讓她回頭,一鼓作氣抽了手。
念笙緩了兩口氣,覺得體內頓時放空了一般輕鬆,痛感被抽的乾乾淨淨。
身後的容煜咳了兩聲,她這才轉過身,看着他斂緊眉頭,忍着疼痛,默默無言。
四國邦交宴明面是聯絡感情,背地裏就是試探各國實力,大焱經歷了宮變才短短時日,雖有能人干將支撐朝堂,可到底新政根基不穩,容煜是大焱脊柱,若是在那樣的場合被人趁虛而入,大焱根基必動。
“姬宸不會讓你死,所以這毒也不致命,忍忍罷了,你能熬的過去,本王也能。”
念笙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興許是他捂着眼的關係,也或許眼前的人挨的太近,讓她想起那日在棺木中避難,兩人呼吸相對的場景,她堂而皇之的視線被壯了膽。
容煜的皮相毋庸置疑是極好的,劍眉飛揚,有光風霽月的清冽,也有棱角鮮明的剛硬,眉角有一顆很小的紅痣,不細看很難發現,他的臉型極爲英挺立體,乍見充斥着英肅之感,偏生了一張多情的脣,脣形好看,動了情緒或隱忍的時候,總會緊緊繃起,就如現在,其實很性感,卻也冷感的叫人不敢逼近,她能想象,從這張嘴裏吐出的甜言蜜語,能多蠱惑人心。
兩人面對而坐,這種相顧無言卻漸生一股說不清的旖旎氛圍讓念笙有些不知所措。
彷彿這樣的場景經歷過無數次,再進一步便是不可言說。
她想起宿情蠱發作的那一次,心中羈押的某處似被無形撩撥了一下,回聲陣陣。
他們以前真的認識過嗎?或者相愛過?
是她忘了,還是連他也忘了?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一種本能般伸向他的臉。
“主子,太醫到了。”
門外響起秋森的聲音,念笙垂下眸,不慌不忙將手抽了回來,容煜循聲側眸看向門口,“讓人進來。”
他下牀,撩下衣襬,“你好生休息,作爲兩國聯姻公主,明日的四國邦交宴,你也需要出席,本王會差幾個人來這裏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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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
門開了,容煜和進來的太醫錯身而過,念笙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想讓太醫給他看看,可看他步履匆忙,到底是沒開口。
贖完罪,下一步應當是急着和好如初吧。
門外,在念笙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容煜踉蹌了一步,秋森眼疾手快地搭了一把,“主子,屬下讓太醫過來吧。”
“無礙。”他擦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跡,感受着體內翻江倒海的疼痛感,強忍着脖勁青筋都漲紫了。
他一個內力深厚的男人尚且這般痛苦,她卻生生痛了一夜。
他回頭看了一眼,深潭之處溢出複雜難言的情緒。
念笙或許不知,他是習武之人,感知比旁人強很多,哪怕捂着眼睛,也不影響他的感應,甚至連她的呼吸節奏他都能數的一清二楚,更遑論她將手伸到他眼前。
他沒有避,是忘了,也是順了私心。
這種不可控的情緒是危險的,可他還是放縱了。
他們之間彷彿牽着一條線,明明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無形卻總能牽動他的情緒,一如當初他誤會了她傷了母親,明知她罪該萬死,可看到她奄奄一息,心臟彷彿破了風,一陣陣刺痛,得知她是受了冤枉,他被愧疚淹沒。
只盼她能提些要求,哪怕是過分的,也讓他有彌補的機會,可她的一心一意只有姬宴。
他甚至想過,等此間事了,他可以幫他們瞞過姬宸遠走高飛,全了她的夙願。
可之後她的一次次傷害卻都是因爲他,他甚至卑劣地用她的一心一意威脅了她。
他不想承認自己的衝動之下裹挾着一絲不光彩的私心,看到她面對自己向來坦然無波的眼底有了震動的情緒,彷彿失望,又彷彿是妥協,他幾乎立刻就後悔了。
他知道她不是那種人,只是需要一個藉口說服自己,被傷害的那個是他的摯愛,今兒需要一個交代。
只是這個交代還是讓她受足了罪。
想起大牢內的事,他的心思沉了下去,用內力強壓下疼痛,緩了兩口氣之後,才問,“王妃呢?”
“已經回了,在正殿。”秋森猶豫了下問道,“主子過去嗎?”
“先回書房吧,你盯着這邊,有問題隨時來報。”
秋森點點頭,“屬下明白。”
秋森跟着容煜多年,心思縝密,大牢內的事,他沒有進去,可裏頭零碎的聲響,加上幾人出來的臉色,以及主子對念笙公主的態度,他隱約能猜到什麼。
娘娘的回來並未給主子帶來幸福,而是一場場摧人心死的毒藥。
書房內,容煜剛踏步進來,暗衛後腳便出現了。
這是他先前派出去調查燕今的暗衛,時日不短,如今才回來。
容煜站在案桌前,聽他謹慎回稟着,“王爺,屬下已經暗中調查許久,王妃這一年餘的蹤跡似是被人刻意抹平過,所有線索都掐的乾乾淨淨。”
容煜按着太陽穴,眉眼冷冽,他很清楚,越是乾淨越代表不乾淨。
“還有一事。”暗衛垂着眉眼,欲言又止道,“屬下查到容煌是娘娘命方凌人去尋來的。”
這只是巧合,容煜命暗衛去查燕今過往時,暗衛只能多留心正殿那邊的人,巧合之下查到了娘娘讓身邊人暗中尋了容煌。
一開始他也沒做多想,直到前兩日的事情發生,暗衛隱知事情不妙,這才開口。
容煜一言不發,臉色沉得似能滴出墨來,他不想往最壞的猜測去想,可如今樁樁件件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想。
習慣、愛好、吃食甚至本性,一開始或許能迎合能模仿,但時間久了,終歸會在細節上敗露。
他的阿滿心中有愛,愛他,更愛生靈,她懂衆生平等,她憐百姓疾苦,她珍惜家人,保護親人。
她最憐姐姐薛宜若年少守寡,爲她不畏皇權手刃穆柯丞,她捨不得惡言傷害。
她最重知心之交秋樂,從不計較身份之別,將她當成至親,又怎會拿身份之別將她支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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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愛他,信任他,任何時候都站在他一處,沒有欺騙試探更不會傷害。
他的啊滿,究竟是不是真的啊滿?
容煜心如刀絞,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又再度失去更讓人痛苦。
或許很早以前他就該明白,很多事不一樣了,只是他自欺欺人,總以爲會有回到曾經的那一天。
“你先退下吧。”
暗衛點頭,轉眼離開。
明日便是邦交宴,事關國本,不宜將這事在這節骨眼上擴大,他深吸口氣,心中悲慟又荒涼。